搁谁都害怕。
我一边读着,一边偷偷看着子爵,打探着他的状态。
他和昨天一样,闭着眼睛,但显然还清醒着,眉毛和眼角有时微微颤动,流露出一种不自主的忧伤。
其实我不太擅长安慰人。
我平常大多乐呵呵的,不开心时也只是一个人呆着不说话,默默整理情绪。所以我不太熟悉大家都是如何安慰他人的,又担心自己说话不到位,反而引起反效果。最后,只能在心里干着急。
我想着这些事情,捧着书却目光发直,思维神游着。
发觉我的念书声停了下来,莱布朗子爵睁开眼睛,而我已经感受到他疑惑的目光。
他将食指和中指弯曲,用指关节在轮椅扶手上轻敲了两下。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上班摸鱼被发现,但是我的大脑正飞速运转着,在为自己的走神寻找一个合适的解释……
算了,还是转移话题吧。
“先生,下午的阳光这么好,或许您想到外面晒晒太阳吗?对您的恢复也好。”
房间内又是一阵沉默。我用书遮着脸,避免感受到他审视的目光。
“去房子后的小花园吧。”半晌,他开口道,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语气,有些无奈,有些疑惑,有些欣然。
……
我推着轮椅,按照莱布朗子爵指出的路线,穿过走廊尽头一扇高大的镂空木门,小花园便全然展现在眼前。
靠近房子的一边立着一座小雕塑,是我分不清的神话人物。雕塑头戴花环,正被周围修剪整齐的绿色灌木丛簇拥着。
向前走,两边灌木丛上方种有大簇的晚香玉,从花园边缘向内延申。草坪被打理得很好,甚至都看不出这是昨日才翻新的庄园。
我穿过草坪,准备将莱布朗子爵扶到旁边的靠背长椅上坐下。
整天坐在轮椅上,动动身子换个地方坐也挺好的。嘿嘿我真贴心,最佳员工非我莫属。
扶起子爵时,我才具体感受到他的体格。
他看起来较瘦,实际上身体比我要宽,要是我躲在他身后,感觉没人能发现我,因为我整个人都会被遮住。
至于身高,他低着头都比我高好多。如果完完全全站起来,我应该才到他的肩膀。
我能感受到他在尽量避免让我吃力,但他的伤实在不允许他不凭借其他人的帮助。
于是,我们两个以一系列奇怪的动作完成了“转移”:莱布朗子爵想自己站起来,但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失衡,他失败了,整个身子迅速地朝我砸过来。
我手忙脚乱地托住他,差点抱在一起,像摔跤一般借力将他甩在长椅上——哎呀!我的右手手背狠狠撞在了长椅靠背上。
我心疼地甩着手,在心里悄悄抱怨,他却反倒生起闷气来,脑袋微微扬起,眼睛盯着草坪远处,双唇紧紧抿着,犟着不说话。
我正纳闷着,转身坐在长椅上,小心翼翼地侧头打量着他,才发现他的脸正微微泛着红。
什么嘛,这里的人这么容易害羞吗?我们也没抱上啊,再说了,我们就算抱住了也是偶然,你可是伤者,情有可原。
我的嘴角扬起小小的弧度,boss的心被我看得透透的,先让我神气一会儿。
我们两个半天没说话,我开始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我到现在才看清楚莱布朗子爵的脸。
他有着浓密的眉毛和硬朗的眉峰,双眼皮只有在他目光向下时才会出现。他的瞳孔是淡金色,像纯净的琥珀,又像阳光下透明的蝉翼。
从侧面看,他的鼻子高耸挺直,鼻骨中部有一段微微凸起,的确有些贵族的优雅英俊。
我又将注意力转移到他的头发。他今天应该没有做发型,最前面的头发被剪短,变成刘海搭在额头上,后面半长的头发自然地垂下来,在耳边卷起,耳后的卷发就这样搭在脖后。
令我惊奇的反倒是他的发色:嗯,怎么说呢……应该是金色?顶部的头发比金色要更浅一点,不过为什么里层的头发又好像是棕色?发根又带一点点银白色——
这么早就已经有巴黎画染技术了吗?家人们,子爵也太新潮了。
“先生,您的头发是在哪里染的?”我拾起飘到脚下的一朵晚香玉,放在掌心细细观察着。
“什么……?”他转头望着我,眉头微蹙,我能感受到他的疑惑。
“先生,我问您的头发是巴黎画染吗?您的头发颜色很特别,顶层颜色要比下层深,还带着一点点白色。”我重复了一遍。
“金色头发在阳光下会变浅,而内层的头发照不到阳光,颜色会更深一些。” 他解释道,带着一种匪夷所思的表情,“你从来不知道这件事?”
我心里一紧:妈呀,这不露馅了吗,我们从小头发都是黑色,哪里知道这样的冷知识。
我灵机一动,赶紧找补:“不是的,因为我和我姐姐都是橙红色头发,而祖母头发早已花白。”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口型凝固,半天才出声:“白色发根可能是因为我的心情。我想我的年龄和你的祖母,埃德娜太太,还有些差距。”
哎呀,我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行,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