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众人在长隆宫巷汇合。
苏秋雨才发现此次出宫,除了司衣库,广储司六库七作,皆有人来。
一群人浩浩荡荡竟有三十来人。
为首之人,正是沈梦。
众人大多相识,却并未无人交谈。
沈梦被几个管事簇拥着,目光却穿过众人投到了苏秋雨的身上。
众人瞧见他的目光,都忍不住瞟过来打量。
感受到众人鄙薄轻视又有嫉妒的目光,苏秋雨只是站在海棠边上,低垂着头一声不吭,彷佛全然不知自己早成了焦点。
她一直木头桩子一般,众人瞧着无趣,也就罢了。
寒风自巷子北一路呼和着往南行,吹的众人衣袂翻飞,发丝乱舞。
三十人默默地互相望望,在沈梦的一声令下,各司库姑姑带领着各宫的人,沿着宫墙根一溜地往南走。
一路上众人皆摒气凝声,只听到鞋子踩在厚雪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顺着宫墙根,一路从内宫行到外城,过了不知几道宫门。
每道宫门口皆有查验的卫兵,不厌其烦地对着牌子,将众人仔仔细细地搜查一番。
短短一段路,愣是走了一个多时辰。
行进中,苏秋雨总是忍不住回头去看。
一道道宫门在身前打开,又在身后合上。
紫禁城高高的红墙上垒着厚厚的白雪,远处檐脚下挂着的铁马叮叮作响。
白雪红墙,墙高入云,一股威压之气扑面而来。
而她站在墙根低下,如蚂蚁一般渺小。
此刻若是有只苍鹰在头顶,大概要困惑与城墙下这些蚂蚁一般微贱的人类,却还各怀心思,蝇营狗苟。
爹说过:“天高地阔,大漠长天,你日后代我一一看遍。”
只是这世间再广阔,孤身一人,又有什么意趣。
苏秋雨感到丝丝寒意从脚底生出,忍不住又裹了裹衣裳,深深吐出口气,压下自己胸腔里左右乱跳的心脏。
前头朱红高门又是十几名卫兵把守。
她们一一走上前去,侍卫们查验完后也未为难,挥了挥手。
几人跑上前去,朱红色的巨大木门缓缓打开。
苏秋雨一眼从大巨大的红门之后,瞧见外头的白玉桥。
桥头白雪皑皑,毫无人迹。
她隐约记得,五年前她入宫之时,便是站在那座桥下头,站了一整个白天,方有宫中老人带着她们入了宫门。
谁曾想到,这一入宫门,便是五年。
过了这最后一道宫门,她们便真地离了紫禁城!
一群三十来个人,便缓缓地从巨大的门洞下穿过。
金水桥不远处,停着好几辆半大的灰褐色马车。
方出了宫门,众人彷佛解了封印一般,话语声多了起来,几个年纪轻的小宫女抑制不住满脸的笑意,奔上前去。
众人按照各自所在的库司上各自的马车。
驾车的小太监一声呼喝,带着众人往城中而去。
。
李群越带着人,小心翼翼地进了殿内。
随着一道道的殿门翻转而开,屋外的暖阳丝丝缕缕地照进了昏暗的殿内。
金鹤仙兽的嘴里吐出的寥寥青烟,在光照之下冉冉而起。
屋内一片金玉紫木折射出光来。
李群越躬身掀开帘子,对着一扇群山浩海屏风后面笑道:“太子殿下,下了多日的雪,难得的放了晴,您可要出来疏散疏散筋骨?”
屏风后头传来镇纸的声音,不一会却见一人玄衣博带,自屏风后转出身来。
颀长挺拔的身影映在屏风之上,阳光打在面上似透明一般,浓密的睫毛在眼下留出一片阴影。
此刻迎着光辨不出神色。
李群越见人出来,忙上前笑道:“殿下您瞧,这日头暖和着,奴婢一早还听到鸟叫声了呢。”
“嗯。”
赵玄亦站在门廊下,略微伸了伸身体。
李群越进言道:“殿下您近日劳累,身子骨都瞧着弱了些。奴婢已着武备院候着,您若是有兴致,不妨活泛一番,让奴婢们伺候您跑马练拳,松松筋骨。”
赵玄亦微抬头,瞧见宫城四处白雪皑皑,在冬日阳光下格外清亮。
铁马叮叮清脆悦耳,连带着多日来的国丧阴霾都消散许多。
国丧已一月,按皇家制,便是除了丧。
只是宫中朝堂并未清闲,反而更是忙得人仰马翻。
如今唯有一件天大的事,便是要筹备新帝的登基仪式,如此国之大事,半点差错不敢出。
只是正主赵玄亦本人近日反而闲了下来。
虽是他的登基仪式,却不必他本人做什么,自有亲顾大臣们料理妥当。
闷了多月,赵玄亦想了想道:“既要跑马,宫内有什么意趣,孤去宫外跑跑。”
侍立一旁的王忠信听闻,忙行礼道:“臣立时去准备。”
“不必了,”赵玄亦摆手道,“你一人便可,其余人不必跟着。”
王忠信少有的犹疑一瞬,跪地磕头道:“太子殿下,宫外到底不比宫内,如今非常时期,殿下身系社稷安危,便是擦破点皮臣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