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秋雨瞧见两人进了内间,周围众绣娘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朝她看来。
她绕开众人,瞧见一个小太监低着头站在廊下。
苏秋雨与他擦身而过,帕子恰被风吹走。
那小太监忙追着风捡了帕子,递还给了她。
苏秋雨接过帕子,低低道了声谢。
里头的碎银已经不见了,她将帕子揉了揉塞进了袖子。
这紫禁城里的传言,就像风一样,无孔不入,转瞬即到。
。
国丧刚一月,宫中便白色尽除,眨眼之间人人哀痛的面色一扫而空,荣光满面。
新帝不日即将荣登大宝,正是普天同庆。
正是到了腊月中,一年中最冷之时。
广储司要筹备太子殿下的登基大典,更是忙得昏天黑地。
这番折腾下来,苏秋雨觉得大概自己的眼睛离瞎也没多远了。
她原本眼睛便不大好,遇上个头疼脑热,常常视线不清。
这些日子针线用得多,每日晚间歇下来的时候便已有些模模糊糊的。
云娥日日与她抱怨:“若是我们晚两月再来就好了。听辛者库的姐妹说,最近那里可清闲了。”
苏秋雨顶着两只巨大的黑眼圈无奈地叹气:“我们走到哪哪里就是辛者库。”
两人乌黑的眼眶面面相觑,再说不出话来。
这日午后,又开始落雪。
寂静忙碌的殿门外却传来声音。
有宫人惊叫道:“沈总管您怎么来了?”
众人一惊,果然瞧见一个肥硕的身影四平八稳的跨进了殿门。
如今已除孝,沈梦穿着一身深青色鹤样锦服,正是广储司首领大太监的衣裳。
凝霜姑姑低垂着眉眼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
沈梦生的高大,走起路来一点不受肥胖的身体影响。
只可怜了一旁给他撑伞的小太监,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身量还未长起来,只能高举着手,小跑步地跟着。
自打那夜过后,这还是多日来沈梦第一次踏足此地。
他背着手径直进了殿来,四下随意望了望。
绣房里衣裳布料堆积如山。
却不像前些日子一片惨白,如今云霞织锦,五彩斑斓。
他随意取过手边做了一半的衣裳,双目微眯道:“你说的便是这个?”
凝霜上前低首道:“正是,沈总管您请看,这布料似乎与官中要求的不太一样。”
沈梦捻了捻,心中闪过阴狠的笑意。
他与内务府的罗公公不睦已久,如今可总算找到了对方的把柄。
若是能趁机将他一举拿下,岂不是更好!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你做的不错。这样的东西,若是做了赏赐之物,我们这些人脑袋都别想要了。”
凝霜行礼道:“沈总管多亏您慧眼如炬,否则只怕奴婢们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呢。”
沈梦方要说话,却突然听闻不远处传来“哎呀”的一声。
凝霜不悦地皱了皱眉头,抬头呵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沈总管在此,就敢这般没规矩!”
众人朝着声音来源瞧去,这才发现一个女子身形纤细,居然踉跄地站在了屋檐外头,差点就要摔倒!
不是别人,正是苏秋雨!
她原安安静静地站在角落的阴影里,不想突然被人从背后狠狠推了一下,愣是从檐下倒了下去。
好不容易站稳脚跟,回头来果然一眼瞧见海棠隐在人群里,满脸洋洋得意。
果然是她!
沈梦皱眉方要训斥,不想微一抬头就愣住了。
屋外小雪,院中种着红梅,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面白若雪,红唇如梅,满面来不及收回的惊慌。
一身普通的蓝色冬装掐着细嫩腰肢,丝毫不嫌臃肿。
这模样也就罢了,宫中从不缺貌美的女子,只是那女子一双大大的眸子里似乎有些忪怔,如烟似雾,在雪中瞧来迷蒙一片。
好似水墨雪景,当真是画中江南一般,引人入胜。
沈梦竟有些看得痴了,肥胖的脸上一双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
直到身旁的凝霜轻声提醒,他才回过神来。
佯装淡定地道:“这是谁?咱家怎么似乎从未见过?”
凝霜一瞧这模样便心下了然,沈梦虽是无根之人,却最是好色,尤其爱这各色形态的美人。
她微一抬手便道:“两月前沈总管您开恩,整个广储司在宫内招应,不拘一格。此女子原在辛者库当差,奴婢瞧着她一手绣活确实不错,便招来了这司衣库。”
沈梦早不知她在说什么,他不自觉地走上前去。
行到廊下,向着台阶下的人伸出手来。
目光却肆无忌惮地上下扫过苏秋雨纤细的腰身曲线,又扫过她胸前微鼓的衣裳,最后落在那比之白雪都毫不逊色的脸颊上。
苏秋雨感受到他黏腻的目光,心下有些发呕,面上却不显,忙低了头福身一礼道:“见过沈总管。”
随着她微微一福,低下头便露出雪白纤细的颈子。
沈梦被她惹得心头干渴,恨不得立刻狠狠掐住那细颈,叫她再呼吸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