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郎一家同嘉和帝之间的关系玄妙,明眼人应当都瞧得出来。只可惜慕容候府这位世子爷偏生不在明眼人这一列中,拿定了主意非要去招惹一二。
其实也不怪慕容离胆大。
见过裴世衡从前那些画像的人也只当那位对这新晋探花的厚待,是源自于这位探花和前头那位皇后有些相似的容貌。
而有幸见过画像的大多都是前朝官员,宋声身为女子,不常抛头露面,自是不会有机会同那些个官员打交道的。
便是慕容候府的赏花宴那样招摇的场面,所能接触到的,也不过是各位大臣家中的女眷妇孺。
因而,虽说宋声回京已有些时日了,却并没有几个人注意到她本人和裴世衡的画像,有什么关联。
慕容离虽是侯府世子,但其实身上并无什么实际职务。整日喝茶逗鸟,饮酒作画,便是最最要紧的事儿了。那副画像不可能传到宫外,他自是无缘得见。
他之前听母亲提过一嘴关于宋家的事儿,不过也只当是市井八卦听了一耳朵,没怎么往心里去。慕容离和裴世衡的交集并不多,大多都是因为慕容侯爷的关系。每回就算见上了,他也只有卑躬屈膝行礼的份,其实都说不上什么话。
他这人没什么远大的志向,只求逍遥快活的做个纨绔子弟,对朝堂上的事儿素来是敬而远之,自然也就不会费心思去揣测圣意。
上回裴世衡让他传话,也只是赶巧他在跟前。
所以当慕容夫人同这位世子爷提起当日的情形时,后者全然一副一问三不知的样子。
“母亲。”
慕容离挠了挠额角,面对一系列的盘问,他真是一个头有两个大:“那日陛下是来找父亲的,孩儿不过是个陪衬,您有什么问题自去找父亲问便是了。”
“胡闹。”
慕容夫人瞪了慕容离一眼:“你父亲他公务繁忙,怎好为了这起子事情去烦扰他?更何况,你是侯府世子,将来诺大的候府还不是都要交到你手上?和陛下打交道,你到底该上心些才是。”
这话慕容离不知听了多少遍,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是,母亲教训的是。您若是没有旁的事儿,儿子就先行告退了。”
慕容离说完便想溜之大吉——
“站住!”
慕容夫人一脸怒其不争:“你又要到哪儿鬼混去?”
慕容离被训了一句,却仍旧没事人似的堆起笑,嬉皮笑脸的应声:“母亲这是哪儿的话,儿子受了母亲的教诲,自是羞愧难当。这便回房好好用功去了!”
知子莫若母,毕竟是从自个儿肚子里出来的,慕容夫人哪能不明白自家儿子是什么德行?只是悔恨打小没管束好,却又全无办法。旋即又训斥了几句,便打算让慕容离离去。
不过这些话对慕容离来说,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他点头如捣蒜,但其实根本什么也没听进去。
“好了,你也老大不小,都到了该定亲的年纪了。你兄长的亲事相看完,便也该轮到你了。俗话说得好,先成家后立业,只盼你成了亲之后能收收心,也稍稍稳重些。”
慕容离一边满口胡乱答应,一边儿逃似的离开了慕容夫人房中。他如今心里惦记着另外一桩事儿,完全没将母亲口中的话和旁的东西联系起来。
只见他出了门便召来小厮,不知耳语了些什么,随后匆忙叫人准备了马车便出了府。
另一边。
宋声自前几日从赏花宴回来之后便没再出门。
她素是不爱抛头露面,也并不喜欢凑那些个热闹。食肆的生意如今越做越大,请了不知多少伙计帮忙,早已经不需要她自个儿看顾。她每日也只用看看账簿,动动嘴皮子交代给下头的人安排便是了。
于是乎如今的日子是愈发的悠闲,不愁吃不愁喝,衣不愁银子用。每日陪着崔氏侍弄侍弄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亦或者陪着棉棉读书写字。
日复一日,本该都是如此反复。
直到那日,慕容候府派来说媒的媒人忽然登门——
按理说姻缘一事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男婚女嫁从来都是由父母出面。特别是女子,要矜贵自持,寻常闺阁女子连谈论这件事的机会都十分少用,更别说妄想自个儿做主了。
可宋声的情况吧,属实是有些特殊。
她的亲生父母早不在人世,崔氏虽是宋声如今名义上的母亲,但到底还是隔了些的。宋声一直是家中的主心骨,这些年来家中大小事情都是由宋声做主,崔氏也早已经习惯做个甩手掌柜享起清福来。
而宋俊就更不用说。
他从来都是乖巧懂事,将阿姐的话奉为圣旨。虽说如今他是家中唯一的男丁,宋声也将其培养的及其出色。可要他擅自替阿姐决定终生大事,他到底还是不愿如此。
因而二人如此一合计,便还是将媒人带到了宋声跟前。
那媒人显然也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状况,不过她说了一辈子的媒,惊讶归惊讶,也没多说什么。
反倒是宋声,不知为何显得有些局促。
她其实并没有再嫁的打算,从前在江州的时候,她故意放出一些子虚乌有的消息去,为的便是一劳永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