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刚刚听着胡亥那一口一个“赵高”,自己毫无主见的样子,他这心又寒了几分。
胡亥这个小儿子,出生时嬴政就很是喜爱。
给他取的“亥”字是地支的最末一位,数猪。
并且“亥”也与甲骨文中代表猪的“豕”很相似。
所以嬴政给胡亥的期望,是希望他像小猪那样,无忧无虑,吃吃喝喝,快乐长大。
他对这个儿子不像扶苏那样,抱着让他治国兴旺的宏图壮志。
他就只希望胡亥好好当他的孩子就行。
没想到,这小儿子,被他这么养废了......
嬴政的思绪被打断——
“陛下,徐福正关在地牢中,属下这就提他过来。”
他回过神,摆摆手,“不必了,让他在那儿待着,朕亲自去看看。”
嬴政有些等不及,提着秦剑大步往前走。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死,所以现在活着的每一息都提心吊胆。
既害怕出什么意外,有什么飞来横祸,也怕自己找到长生不老药的速度慢了些,刚好没赶上他的死期。
无形的挣扎中,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渐渐相信了那神仙预言的种种。
并且以此,在寻求各种打破的可能。
......
阴暗潮湿的地牢里,秦始皇嬴政纡尊降贵出现在这种地方,无论是当地的县官还是小吏都受宠若惊,又惶恐难安。
全都跪在两旁,额头贴地,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人人都觉得始皇帝龙体金贵,不该来这儿踩脏了鞋。
却不知嬴政早已在泥泞不堪的过往中摸爬滚打,见识过太多龃龉。
他面不改色地走到徐福的牢笼前。
“徐福,朕问你,那大蛟鱼有何弱处?要遣善射者几人,方可射杀?”
“陛下?”徐福在昏暗的环境下努力揉了揉眼,没想到嬴政会来这儿。
他精神大震,忙跪下来,抖开一身稻草,惊得底下藏着的几只老鼠四处乱窜。
“陛下,您来了!我就知道您一定会来!那大蛟鱼并不难杀,若有善
射者,数百人即可。”徐福大声回答。
“数百人?”嬴政微微皱眉,善射者并不是那么好找,数十人还行,想要数百人,却不是吩咐下去就立马凑齐的。
可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如今已经快到盛夏,一年四季即将过去一半。
神仙预言他就死在今年,这让他呼吸越发紧迫。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凄厉而艰难的女声。
“陛下,我冤枉啊!求您救救我吧!我太冤枉了啊!”
“休得喧哗!”县令怒吼,直接抽走身边狱卒的鞭子,朝某个牢笼甩了过去。
啪啪几鞭,那女声惨叫几下,声息渐弱,却仍痛喊着“冤枉”。
嬴政扭头看去,“何人在那喊冤?”
“陛下,是县里犯了事的刁民,您莫要理会她。进了这儿的,哪个不说自己冤?”县令赔笑着上来解释,“可实际上,他们都是穷凶极恶才被抓进来的。”
“那女子犯了何事?”嬴政问。
“她是个毒妇!不仅亲手杀了她的郎君,还丝毫不知悔改。”县令咬牙切齿,对那牢笼又狠狠抽了两鞭。
县令越想越气,“马上就要问斩的人,竟敢冲撞圣威,我看今天就杀了你,免得你脏了陛下的耳朵!”
“来人啊,把她拖出去砍了!”县令招呼几个小卒,摆摆手,“别让她再胡乱叫喊。”
“是。”
女子的牢笼被打开,她已浑身是血,衣衫褴褛。
在光线晦暗的地牢里,更不成人形。
是的,她就是之前提到过的姜姬。
她不幸却也幸运,正好关在了这所地牢里,还能有机会喊冤。
县令挡在嬴政身前,拱手道:“陛下,您莫要看了,这等污秽毒妇,实在脏眼。”
几个小卒粗|暴地拖着姜姬的四肢,几乎没把她当人看待。
姜姬想喊,喊出她的那些冤屈和不忿。
可她被打得太惨了,刚刚那几声已经用尽全部力气。
现在再想说话,在喉咙里滚了滚,就溢散在唇边。
“等等。”
就在姜姬快要被拖出地牢的时候,嬴政忽然出声阻止。
他走过去,停在姜姬身边,“告诉朕,你有何冤?朕替你断。”
姜姬眼角瞬间滑落两行清泪。
她本以为,她的泪早就流干了的。
“陛下,妾杀了妾的郎君,是因为他彻夜不归,在外淫|乱。”
“依照秦律,妾并无罪。”
“可他们却说,大秦将亡,秦律再也不算什么,所以要让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