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人将造房子用的普通砖冒充修芜堤用的特供砖,肉眼可见的错误,究竟是哪个不怕死的,做下这等糊涂之事糊弄官府。
周世聪声泪俱下地哀求着。周家的砖窑厂为村里的百姓提供了不少营生机会,好多人靠拉砖烧砖为生,正是念及此处,宋修濂免了他一过。
宋修濂道:“本官念及你初犯,这次便饶了你。若以后砖再出现任何问题,我便抄了你家,让你滚出芜县。”
周世聪诚惶诚恐,叩道:“小人谢过大人,以后对砖厂定将严加管制,再不会犯今日这般错误。”
见他态度良好,宋修濂又告诫他一句:“在其位,谋其事。身为芜县首富,你更应该督促自己,为民多多谋利,而不是一味地坐享其成。你若贪恋富贵,富贵也会纠缠着你,慢慢地就会吞噬了你的心。到头来毁的可不只你自己,你的子孙也会受到牵连。”
宋修濂的一番话,一字一句敲击在周世聪的心上,周世聪感怀良多,叩跪道:“大人教诲的是,小人受益匪浅。为答谢大人的一番厚望,小人愿意出资为芜县建学校两所。”
宋修濂道:“你们周家这么富有,两所怎么够!”
他指了指芜堤,“怎么着你也得出份钱给咱把这芜堤修一修吧。”
周世聪汗颜:“该的,该的。大人说的是,千金散尽还复来嘛!”
宋修濂道:“我可没说这话。”
周世聪捏了把汗,面上颇为难堪,强作颜笑道:“小人知道,是李白说的。”
见宋修濂不理他,他又接着说:“既然如此,小人便把砖厂税后所得的百分之十交由大人为芜堤修建所用,大人觉得怎么样?”
宋修濂扯了扯嘴角,道:“不行,我要你税后的百分之二十。”
“这…”
“怎么,你不愿意?”
“没,没有,”周世聪有苦难言,心口不一道,“能为大人效力,小人十分乐意。”
宋修濂道:“如此,我便替芜县人民谢谢你了。”
周世聪声音里带着哭腔:“大人言重,小人怎生好受。”
宋修濂没再理会他,待人去后不久,午饭时间便到了。
官府管饭,凉棚底下支有大锅,有专门人员烧菜煮饭。饭点一到,劳役者们纷纷丢下手中的活儿,芜水河里手一洗,也不管身上的脏灰泥点,端起碗就狼虎吞咽起来。都是些粗糙汉子,没那么多讲究。
吃完饭,他们寻个阴凉的地方,或凉棚下,或树荫下,眼睛一闭睡上一觉,睡醒了接着把活干。
宋修濂与他们一起用的午饭,之后在凉棚里休息了一会儿,觉着无趣,便走了出来。连飞诀紧随其后,撑开伞罩在他头顶,为他遮日挡阳。
二人沿着河岸北走,路上,宋修濂问:“飞诀,你是湖州人吧。”
连飞诀答道:“是。”
宋修濂又问:“你有多久没回家了?”
连飞诀答:“三年多了。”
他自幼习武,十五岁参加武院试得了武秀才,十七岁武乡试得了武举人,次年殿试得武进士,被皇帝钦点为御前侍卫,在皇帝跟前行走。十九岁那年,他又被皇帝指派给了宋修濂,随人来了芜县,一直到现在。
算下来,整整三年半了,他不曾回过家。
“自古忠孝难两全!”宋修濂侧头看他,叹声气,“也是难为你了。”
连飞诀晦涩一笑:“职责所在,没什么好难为的。”
宋修濂扯了扯嘴角,难以言说。
“飞诀,我给你一个月假,你回家看看去吧!芜县到湖州,骑马的话不过五六天,你在家可待上半个多月。”隔了一会儿,他忽又说。
连飞诀看向他,不待回话,又听他道:“放心,我这边没事,成岳不是回来了吗?有他在,你大可放开心去。”
成岳是半个月前回来的。自今年三月份起,训兵营里的兵都在芜河边修河堤,成岳无所事事,一直在宋修濂身边跟着。
正是因为此,宋修濂才叫连飞诀放放心心的去。
连飞诀感念他恩,欲行谢礼,却被宋修濂虚虚一拦,紧接着手里的伞也被他拿走。
宋修濂握着伞把,往他那边偏了偏,说道:“你不必谢我。你小我三岁,我一直把你当弟弟看待,以后这些虚礼就免了。待日后回了京,你到了皇上跟前,哥哥我有难处了,你不要将我忘了就是。”
连飞诀忙道:“不管以后飞诀身职何处,但凡大人一言,刀山火海,飞诀在所不惜。”
宋修濂笑道:“何不叫声哥哥?”
连飞诀:“......”
难以开口。
宋修濂又道:“你不愿吗?”
“不,不是…”连飞诀忙道,“不是不愿,而是不敢。”
宋修濂一时没有答话,撑着伞与他往前又走了一阵,而后才悠悠说道:“若非皇上命令,凭我一介六品县官,见着你这个御前侍卫,是要行大礼的。所以飞诀,我都不在乎,你又有何不敢。”
话言至此,连飞诀便是再不敢,也不能不开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