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很快,倏忽而过。
明日便是二月初六,县试之日。
年前宋修濂他们就在县署礼房报了名,分别填写了亲供、互结、具结等信息。
亲供,即填写考生的姓名,年岁,籍贯,体格,以及容貌特征。同时填写曾祖父母,祖父母,父母三代存殁履历,过继的人要写本人亲生父母三代。
互结,考生找一起同考的五人,写具五童互结保单,作弊者五人连坐。②
宋修濂、葛玉才、邱延川、秦朗,他们四人平日里关系最为要好,知根知底,便结在一起,互相作保。还差一人,他们本欲找谢广筠,可谢广筠为沈知县的亲外甥,为了避嫌,家里人把他送到邻县去考了。他们便找了另外一个关系不错的同窗陈嘉宁互结作保。
具结,又称廪保,顾名思义,考生请本县廪生具保。保其不冒籍,不匿丧,不替身,不假名,保证身家清白,非娼优皂吏之子孙,本身亦未犯案操践业。③
沈夫子找了县里的一林姓廪生给他们作保,每人给该廪生几钱银子便可。
这些报名事宜在年前已经弄妥当了,现下只需他们人过去考就行。
县里离镇上不远,为保险起见,早上不必慌里慌张往考场赶,沈夫子建议他们提前一天就住县里去。
正好葛玉才他们家在县里有一处闲置宅子,葛父提前半个月就着仆人打扫干净,收拾妥当了。学堂今年有十几个考生参加县试,葛财主乐善好施,让他们全都住了进去。
沈夫子是今下午带着他的一众学生住到葛财主家的宅子里来的。有的考生没来过县城,对这里不太熟悉,一落了脚便往县衙处熟悉周围环境去了。
晚间,大家吃过晚饭,早早歇了下。宋修濂躺在葛家的大床上,望着天上挂着的半弦月,似有所感。他穿了三次,历经四世,大大小小的考试不计其数,本以为身经百试,波澜不惊,不想内心还是起了小小的波动。
明日便是他来到这一世的第一场正式考试,回想起这几世他不是在考试就是在预备考试,都没真正享受过好好浪一场的惬意,心底或多或少泛起一缕难以言说的酸涩。
人生堪比折子戏,一出唱罢一出起,诸多不如意,也有诸多惊喜。既然老天给了他这样的剧本,管他如意不如意,他都得给完完整整唱下去,而且还必须唱好了。
宋修濂翻了个身,把一抹月色挡在了身后,挡住的还有他回不了的过去。
翌日一早,考生们早早起了床,洗漱用完饭后,提了考篮来县衙外排队等候。
二月天气,乍暖还寒,尤其早晚,风一刮,寒意飕飕地往身子里钻。宋修濂他们几人也排在长长的队伍里候着,无聊了几人就打趣几句,再说几句激励的话。
“我觉得我肯定能考过。”
说话的是葛玉才。
“对,你一定考的过,大家都能考的过。”宋修濂给大家鼓劲。
“祝过!”
几个考生大声喊。
“好,待我考过了,我请大家吃好吃的,你们都去,想吃多少吃多少,甭客气。”葛玉才大大咧咧,竭诚力邀。
“哈哈哈......”有考生笑,“葛玉才,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惦记着吃,果然浪非虚名啊!”
“让你笑!”葛玉才差点把考篮里的饼子砸过去。
这么一通笑,大家之前心里紧绷着的那根弦立马放松不少。
卯时一刻,县衙门开。衙役们站在门前两侧维持秩序,让考生们陆续排队进入,送考的不得入内。
沈夫子没有过多的话与他们说,只说让他们放松心,像平常月考那样就行。
被衙役搜了身,检查了考篮,方才进入大门。进了门走了不久又遇检查身份文书的衙役。
身份文书上有考生的姓名,年岁,籍贯,体格外貌等信息,衙役们一一核实过了,方让他们往县衙礼房旁边的考棚去。
待考生们陆陆续续全都核实无误进来了,时辰一到,主考官沈知县开始训话,话毕,考棚大开,考生们在沈知县点名后,方可进入考场。
“下井村,宋修濂!”
宋修濂被点了名,提着考篮上前,对着考官与教官作了一揖。之前为他作保的廪生在旁高声喊唱:“廪生林正清保!”
而后,他从考官手里接过试卷,方进入考棚。
试卷上有座号,宋修濂按着上面的牌号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此时的天刚蒙蒙亮,待考生全部坐下后,一声铜锣响,答考开始。
恰时天光破晓,周围的一切变得清晰明朗。
宋修濂小心地拆开试卷,大致浏览一番,光答题纸和草稿纸就十几张。
县试共考四场,第一场为正场,四书文一道,五言六韵试帖诗一首,题目、诗、文写法皆有一定格式,不能犯庙讳(已故皇帝名)御名(当今皇帝名)及圣讳(先师孔圣名),全卷小楷写就,不得少于三百字。④
若非有第二世的科举考试经验,宋修濂决计做不好古人这考题。
四书文选的《论语》中的一句:
君子不以言举人,不以人废言。
以此命题,写一篇不少于三百字的文章,有点像高考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