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萝走到榻边，见舜华愣怔着，疑惑地问出口。
视线从虚空挪到眼前人身上，姜舜华细细打量这位看起来没多大的小姑娘，心中怦怦直跳，有股意识急切地想知道：“碧萝，这花是李郎君是亲自来的，还是遣人送来的？”
究竟是谁送来的，这很重要。
姜舜华能察觉到心中腾起一股怪异的冲动，带着一丝迫切，又怀揣着期望，像落入水中，急求一根浮木。
笑意僵在碧萝脸上，她微微低下头去，有点不忍回答，但看到舜华投来的目光，犹豫半晌后只好如是答道：“娘子，是...是小厮。”
霎时间，手掌处那黑影发出刺耳尖叫，化为一团黑雾飘到姜舜华眼前，疾言厉色道：“他答应过你，可他并未做到，从始至终，他皆在骗你！”
是这样吗？
任凭黑雾鬼哭狼嗥，姜舜华无动于衷。她神情淡漠，只觉无趣——人所执着的感情，本就脆弱不堪，将一切希望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就该承受住后果。
黑雾不断往姜舜华面前涌，在看到面前之人无动于衷后，一张张形态各异被挤压变形的脸庞呜呜咽咽地出现在黑雾中，一股腥臭味扑鼻而来，令人作呕。
“娘子...您还好吗？”见舜华不同于往常一直沉默着，碧萝有点担心地凑上前去。
当碧萝将要靠近姜舜华时，大片黑雾蔓延开来，将碧萝笼罩住，试图将她隔绝在姜舜华身边。每张脸睁着空无一物的眼睛，血泪从中缓缓流出，一滴又一滴落在碧萝身上。
这幅景象，碧萝看不见。
在姜舜华眼里，无数张脸在黑雾中挣扎着想要与碧萝融为一体，它们不断地哭嚎着，流淌着的血液汇集在地上，淹没整间房间。但让姜舜华感觉到诧异的是，碧萝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己，丝毫没被周围影响到。
“娘子，”见舜华依旧不言语，碧萝为难地瞥了一眼迎春花——她希望李郎君常来屋里，但更希望舜华能得遇良人，离开这腌臜地方。
几次天人交战后，碧萝头一昂，在银铃阵阵作响中，满脸坚决掷地有声地说道：“娘子若是不喜欢，碧萝这就把它拿出屋去！”给扔掉！最后三个字碧萝并未说出口，只敢在心里默默念。
倒是个为主子着想的好丫头，姜舜华如是想着。
瞬时，黑雾腾空，所有的脸逐渐膨胀，张着大嘴想将碧萝吞入口中，碧萝头顶突出一抹白影，在无数张嘴之下，即将四分五裂被它们吸入腹中。
这一次碧萝受到影响，她心中一阵刺痛，忙捂着胸口大口呼吸着，面色迅速苍白起来。
但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姜舜华依旧可见，碧萝躯体中的本源还是清明一片，非常干净。
察觉到姜舜华思想的转变，那些脸合上嘴巴，紧紧靠着彼此，在一阵撕扯中难舍难分，直至最后融合成一张脸，让人感觉到悲伤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张脸楚楚动人，蹙眉垂泪，靠在碧萝肩膀处，想要将碧萝也绞入自己身体里，一边不断哀嚎：“过去种种，皆是浮云，他许诺会娶你过门....”
眼见碧萝要失去意识，姜舜华神色不悦，伸出手握住碧萝胳膊，背后腾起神影，横眉冷声道：“够了。”
声音低沉，带着足够的威严，神影金色的光芒照射在黑雾上，顷刻间燃起熊熊烈火。
“为什么，为什么！”火焰逐渐吞噬那张脸，黑雾力竭声嘶。
片刻后，黑雾渐渐淡去，一股黑线飘出，搜寻一阵后又缠绕上姜舜华手掌。晨头再次照进屋内，腥臭味与地上血迹消失得无影无踪，碧萝也缓过劲来，好似不知方才发生过什么。
“它又有什么错呢？”心中响起一道疲乏之语。
对此，姜舜华并未理会。
她确定碧萝并无大碍后，收回手朝外间迎春花走去。
而见她起身去看花，立于一旁的碧萝心中大喜，连忙尾随身后。银铃声声清脆，附和着叽叽喳喳声，屋内再次充斥着欢快：“娘子，这花含苞待放，是真真好看，李郎君有心了。”
“哟，还不死心，”说话间，屋外传来一声低嘲：“人家李郎君可是皇后亲兄弟，怎会自降身价来娶一位妓子过门。”
还没等姜舜华看清是谁，旁边碧萝已经冲上前去，堵在那人跟前，高声喝道：“休得胡言！”
姜舜华抬头瞧去，门外伫立着一位穿红戴绿的女人，明眸皓齿，妍姿俏丽。但在姜舜华眼里，无数冒着黑气的绳子将她捆住，根根勒入皮肉渗出血来，脸蛋乌黑嘴唇青紫，嘴巴一张一合，却看不见舌头。
她死了？还是没死？为何这副模样？
姜舜华看不懂，但她唯一能知道的是，方才那团鬼脸跟眼前人身上的黑绳同源共流。
而这黑雾，像是万千年都跟随着她。
这一刻，姜舜华察觉到自己好像忘记了很多事。
那些千百万年前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