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夏第一次见江云帆是在盛夏。
大学四年即将结束,毕业生们各自忙碌着属于自己的前程,有的实习,有的考公,有的考研……大家似乎都在开始前往属于各自的夏天。
杭夏从小到大都按着杭父杭母的要求迈进着,她努力学习,不早恋,不玩闹,最后考上一个好大学。
她的一路都太顺了,只需要按着父母规划的走,一直往前就好。这样的求学坦途给她减少了不少迷茫,却也让她失去了主见,只要遇事她就不知该如何抉择了。用蒋莹莹的话说,她就是有选择恐惧症,哪个都想要,最后哪个都得不到。
但去年,杭父有了新欢,杭母歇斯底里闹了一通,最终协议离了婚。他们都没有要杭夏,她的存在,就是在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们,他们曾经有一段不幸的婚姻。
杭夏成了没人要的孩子,所幸她性子沉稳内敛,也不闹腾,只说了句“知道了”,就跟着她爷爷奶奶一起回到了老街区生活。
临近毕业,杭夏也不知道到底应该干什么,蒋莹莹便建议杭夏和她一起考研,她和班级里的两个女生已经在学校教师公寓租了房子,正好缺一人。杭夏过来也方便,提包入住就行。
杭夏想着,上次保研,因为并不是她理想的院校,她表现的并不积极,名额便没有落到她头上,不如这次她就自己去考考看,要是考上了对她也并无害处。
她略思几秒,就答应了蒋莹莹。
夏日的天气闷热,惹得蝉鸣聒噪,没完没了地叫嚣着炎热。杭夏订票订的迟,高铁票已经没了,她只好退而求其次订火车票。和爷爷奶奶告别时,奶奶非要给她塞几百元钱,她说了她们现在都用手机支付,她自己也不缺,但还是抵不过老人家的心思,只能被生硬地按了推脱的手,忍着泪花拖着厚重的行李箱,满身是汗地打车去火车站。
在去火车站的路上,天空就有些不好,云层厚的好像一层棉被,隐隐的发毛泛灰。杭夏抬头望了望天,不由担心起过会儿会不会下雨,她可没带伞,要是落了雨,她恐怕要成一个落汤鸡。
路上,天气只是沉闷,并无下雨的迹象。
杭夏的忧虑反而更深了。
果不其然,在临近x市的时候,啪嗒啪嗒的雨就从天上砸下来,糊在车窗上,火车里也渐渐响起吵闹声。大家出门都急,没有几人带了伞,要出站前却下了雨,各个心中都是不安,互相交头接耳地抱怨。
雨越下越大,云层压了下来,天色更暗了,不时还有一道闪电划破天际,轰隆隆地炸响。
站台下响起一片惊叫声。
杭夏拖着行李箱艰难地下了车厢,脚步还没站稳,就被慌张的人群冲撞地东倒西歪,她就像惊涛骇浪里的一扁舟,由不得她做主,被身后蜂拥的人推搡着往前走。起初她还尝试挣扎了几下,发现并无作用,反而会让她更狼狈后,她索性就放开了,任由着自己被人潮推着跌跌撞撞地向前。
她迷茫着被挤出了火车站。外面的雨很大,帘布一样从天上覆下来,严丝合缝地浇灌每一处干燥的土地,势必要将这些天的暑热都冲散了去。
杭夏拉着行李,找了个将就避雨的檐下躲着,她的衣服上湿了一大片,早上刚洗过的头发也一缕一缕地沾在了脸上,雨水顺着头发不停地滴落,身上没有一处干燥的地方。
“怎么这么倒霉呢!”她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纸巾,轻轻擦着脸,“地铁站在两个街口处,打车打不到,出租车即使漫天要价,有了这雨估计我也抢不到。公交车站台也要过了前面这个大广场,我就算跑过去,肯定也湿透了。”
可要是等下去,马上天黑了,她也走不了。
总不能一直干耗着吧?
她咬了咬唇,将湿漉漉的发丝别到脑后,“只能拼了。”
她两眼一闭,带着一股赴死般的勇气,抬手挡着额头,就往雨幕里冲去。
却不想,在她纠结的时候,身旁走过了个人。
她这一冲,连人带箱子都撞进了人家的怀里,可能是被吓着了,也有可能是条件反射,来人大手微微一握就揽住杭夏的腰身,将她扶住。直到杭夏站稳了脚步,他才松了手。
“没事吧?”他问。
杭夏退了几步,又回到了檐下,透过湍急的雨流,她羞愧地张了张嘴,随即反应过来,微微躬身,礼貌道歉,“不好意思啊,我刚刚没注意到你过来。”
对方打着一把黑色的伞,雨下的大,他便把伞压的很低,只露出利落的下颌线和那张泛红的薄唇来,嘴唇开合,“没事。倒是你没撞到吧?”
杭夏摇了摇头,又想到对方伞遮住了视线,可能看不到,便急忙应声,“没撞到没撞到。”
“没事就好。”对方点了点头,随着他的动作,又露出了些深邃的人中和圆润挺拔的鼻头出来,“你是没带伞吧?这雨下得实在是大,你要是像方才那样冲出去,可能会淋湿感冒的。”
“啊!我回去洗个澡就好了。”
“你去哪儿?”对方依然不温不火地说着话,情绪波动不大,但他语气熟稔,似乎杭夏和他不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而是已经认识了几天的朋友,“顺路的话,我带你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