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庭从自己的小世界里回过神,总感觉有什么在暗处盯着自己,那感觉没有恶意,更像是一种观察、警惕。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符箓,在夜晚来临之前,还是撑着身体到各处贴了几张。鬼压床什么的,体验一次就好。
睡之前,喻庭仪式感满满地接了一浴缸热水,水汽蒙蒙之中,她哼着歌小心翼翼跨进去,让受伤的手和腿搭在浴缸壁外,当热水浸满全身,她眯着眼发出又痛又爽的呼声。
奇怪的是,今天的水好像冷得格外快。
她的手指头甚至都没有变皱,水就冷了,喻庭迷迷糊糊睁开眼,顿时吓得一个激灵,被热水激发出来的睡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虽有水汽遮挡,但喻庭还是眼色极好地瞧见那水下有什么东西在窜动,细细去看,像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一只鬼身形明显,那就代表着他残留在人世间的魂魄很强大,并非轻而易举就可以解决掉的。
喻庭下意识放浅了呼吸,一点点看着如水蛇一般的手在水面下离她越来越近,直到靠近皮肤,乃至感受到些微凉意。
霎那间,符箓燃烧,奇异的蓝色火焰遇水未熄,一路燃上他手臂,苍白的手臂似是被灼伤一般节节后退,可退了没多久,便一股脑涌上来,大有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
喻庭退无可退,只得寄希望于其他符箓上,然甩出去再多,那鬼手都好似已经免疫,对他产生不了半点作用。
直到鬼手彻底抓住她大腿,喻庭呼吸都要停止了。
那只手却没有多余的动作,只那么来回摩挲着,持续了好久,仿佛在确认什么。
蓦然间灵光一闪,喻庭意识到这只手可能在给她比划着写字。
“找……到……”
喻庭忍着痒意,艰难辨认,“你……了……”
她嘶了一声,骇然于这只鬼竟然是冲着她来的,那么想必是熟人……熟鬼一只。
且观目前主观恶意不大,倒是可以趁机打探一波消息。
喻庭尝试和这只鬼手沟通,但念叨了几句,那鬼手的回应始终是“找到你了”这四个字,再无其他,像极了智商不高的样子。
饶是她说出京阙这两个字,鬼手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那一瞬间她毫无疑问是失落至极的,喻庭宁愿这只鬼手是京阙,宁愿是他无聊的恶趣味又发作了,特意来捉弄她。
随着水逐渐变冷,水汽散了去,那鬼手竟然消失在喻庭眼皮子底下,好似从未来过一般,只余那诡异冰冷的触感让她头皮发麻。
喻庭脱力地靠着浴缸,沉沉叹气。
她洗完后去看了眼玻璃罐,那手指骨还安安静静呆在里头,没有半点动静。
夜晚喻庭躺在床上,总会想起白日里那只鬼手的样子,莫名的,她觉得很眼熟,即便温度冰冷,因为没有血色而苍白,喻庭冥冥之中的第六感总在叫嚣着。
京阙。京阙。如咀嚼一般,她喃喃念了好几声。
隔天,喻庭还是不相信那放肆的鬼手不是京阙,因此,特意向宋千秋询问了有什么阵法能让他显形。
宋千秋先是说没有,后来支支吾吾的,在喻庭软磨硬泡下说了个法子。那法子对人身体副作用有点大,简而言之就是耗蓝条,若是能力不够,使出来容易减寿。
他目前拿了钱和因果在给一户人家开坛做法,一时半会赶不到喻庭身边,思前想后,只让她再观察观察,先按捺不动。
可喻庭心急,觉着他没有恶意,便下单了所需物品,布置个显灵阵法。
在鬼手再次出现在她面前,喻庭将其引到阵法中央,闭着眼念完一连串术语,静静等待了几秒,才敢缓慢睁开眼,视线从地面往上移。
然后喻庭瞪大了眼。
“京阙!?”
她一下子没控制好音调,声音都变了形。
在她面前的京阙,如海市蜃楼一般虚幻又真实,有种身在迷雾之中的梦幻感,喻庭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出现了幻觉。
变成鬼的京阙的样子并没有太大变化,只是面皮更加苍白柔弱,看起来异常脆皮,他低垂着眼,就那么站在喻庭面前,无论喻庭说什么他都没反应。
当她试图用手去触碰时,却轻易穿过去,摸不到实感,面前的京阙似乎只是个投影,喻庭失落地嘴角都耷拉下来了。
不过也是,一个显灵阵法而已,能确认是谁就不错了,更多的还能要求什么呢?
“京阙,我好想你……”
趁着阵法还没失效,她憋着嘴角,一股脑地诉说这一年来的委屈和难过,即便这个影子没有任何回应,但他光是站在这里,就足以给喻庭慰藉了。
直至阵法失效之时,她看到京阙僵硬地抬起头,嘴唇一张一合,而后消散,再不见踪影。
喻庭紧紧抿着嘴巴,名为酸涩的感情一股一股地涌上心头。她恨不得现在就提了刀把那个天杀的幕后黑手剁个稀巴烂。
她看懂了京阙的无声话语。
他说:“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