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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观众都走光了。
他在黑暗的舞台上站起,台下果然是空荡荡的座椅。
灯光大亮,那个严厉的身影就站在舞台前——
赫然是妈妈。
——你永远成不了钢琴家了。她摇摇头。
罗晓澍猛地惊醒,浑身冷汗,头痛欲裂,手下意识撑到床沿,又是剧痛。自己急促的呼吸在黑暗中响着,四下里安静犹如坟墓。
好一会儿,他才记起爸爸已经去机场了,把他丢在紫藤街口。
虽然他的确很混蛋,可罗晓澍想,他没兴趣怪老爸,最重要的是,怪他根本没有用。
他从床上爬起来,眼前一阵发黑。窗帘没有拉,他望见亮起的路灯,忽然想起昨天的番茄炒蛋之后,自己已经一整天没吃过东西。
下楼去厨房,意外地看见了光亮。
他停下了,看清是那个女孩——
站在热气腾腾的料理台前,女孩白毛衣外系着一条透明的围裙,灯光从她前额上方洒落,照出一张白皙温柔的侧脸,在昏沉的天光包围下,看起来安宁而静美,好像出现在皎洁月光中的仙女。
他定了定神,确定这并不是幻觉。女孩转身看到他,似乎吓了一跳。
“嗨。”他朝她打个招呼,走去餐桌前,想要倒一杯水。然而脚下虚浮,两手疼痛无力,几乎拿不住水壶。
“我来我来。”女孩跑到他身边,“你还好吗?”
不太好。他跌坐在椅子上,用尽力气,才拿出手机来,拨通家庭医生的电话。
然后他的意识就有些模糊了,隐约听见女孩尖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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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晓澍第一次醒来时,人在救护车里。医生拿着氧气面罩,正要往他脸上摁。他想这也太夸张了,打算坐起来,被家庭医生西蒙一手按住。
他右手上的绷带和护具都被剪开了,听起来医生们是在怀疑他伤口感染——罗晓澍转开脸,又看见了那个女孩,她呆呆地坐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右手。
罗晓澍想说:我没事。然而他什么也没能说出来,又昏睡过去。
后来他又短暂醒来两次,都是在医院里。除了西蒙医生,他还看见了考夫曼医生,卢卡斯和安东尼,他们拿着他的手机,屏幕上面是赫曼教授的脸。
让我睡!睡醒了就好了。他很想大声对他们说。
昏沉的梦境中,他又两次看见妈妈。像照片上一样,她微微皱着眉头,仿佛在责怪他。
你犯什么傻呢?一张照片而已,没了就没了。
怎么又弄伤手?你不会是想借机逃避练习吧?
记住,你的手要用来演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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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罗晓澍足足睡了29个小时。
醒来后,卢卡斯告诉他,他把所有人都吓坏了。西蒙医生甚至怀疑,是不是那天上门替他处理伤口时太大意,没注意到什么更严重的颅脑损伤,毕竟家暴这种事,也许当事人都不清楚伤到了哪里……
不是家暴,是意外。罗晓澍强调。
卢卡斯耸耸肩:反正是你爸干的,对吧?而且他有前科,对吧?
他来医院接罗晓澍回家,一路滔滔不绝,把这29个小时的事情说了个遍。
什么医生大动干戈给他做了各种检查,最后发现他晕倒只是因为高烧脱水加低血糖,一向稳重的西蒙医生竟然爆了粗口,对着打电话来的赫曼教授,当场骂他布置太多练习,导致学生废寝忘食,搞得赫曼教授莫名其妙;
又说赫曼教授给他联系了最厉害的创伤科和神经科医生,想安排他尽快去慕城就诊,没想到被考夫曼医生一口回绝,坚持说他有足够的能力把罗晓澍的手恢复如初,根本无需别人多管闲事……
你的手机被他们拿着打视频电话吵架,真是精彩啊,可惜耗电太快,很快就关机了。卢卡斯一副看了好戏的吃瓜群众模样,最后还不忘挤眉弄眼:“对了,那个女孩子是谁?不会是你的什么神秘女友吧?”
罗晓澍被这一句话呛到喉咙,咳个不停。
“我说怎么露西苏珊她们约你你都拒绝,原来还是喜欢东方美女……”
任凭罗晓澍怎么解释,那是莎拉找来打零工的学生,卢卡斯也不以为然:“我不信,肯定又是你从哪里招来的桃花。”
无视罗晓澍想踹他的眼神,卢卡斯兀自眉飞色舞地说下去:“……她不仅长得挺可爱,还会做菜呢!哇塞,给你做了好多好吃的,可惜你一直呼呼大睡——”说到这里,故意喘口大气,“——只好由我来替你吃掉了。啊,真是美味!”
这家伙一向话痨欠扁,要不是看他主动跑来医院看顾他,罗晓澍真怕自己会忍不住往他嘴巴上贴个封条。
幸好医院离家不远,一会儿功夫就到。卢卡斯停稳车,抢先下车拿好东西,又忙不迭地问他拿钥匙开门,说要送他进去,这殷勤劲儿让罗晓澍不得不警惕:“你要干嘛?不是说下午还有课?”
卢卡斯伸长头颈往楼里张望:“她也许在呢,莎拉出差去了,说把钥匙给她,让她每天来给你做饭……”
“谁?”
卢卡斯又挤挤眼,好像突然患上眼部多动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