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指间,杜若槿那一双如玉般晶莹的手上,伤痕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仅留下浅浅的粉色。
文华馆后殿内,杜若槿正摊着双手任由令澈检查,嘴上念念叨叨说个不停:“授课先生们的脾气实在是太好了,平时对太子要求严格,而对我们这些公主伴读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便混混一堂课就这样过去了。”
这些日子同他相处久了,杜若槿也慢慢摸透了令澈的脾性。
这人外表看上去清冷淡漠,拒人于千里之外,实际上脾性极好又委实听不得人撒娇,是以她自觉拿捏住了他的软肋,说起话来也愈发随意。
令澈眉眼平和,收回视线后,淡淡开口:“所以你就仗着手受伤,一直在骑射课上态度轻慢,草率应付?”
杜若槿娇声娇气地狡辩道:“可我的手确实受伤了呀,无论是拉弓还是拉缰绳,手上都要用劲儿。万一伤口再次裂开,前头养的伤岂不是白费。而且先生不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选择先教我文试的课目嘛。”
令澈无奈,没有继续纠结这个话题,转而说道:“你如今伤口已然痊愈,不如现在就同我去草场,练一练射箭。”
此时已是酉时,秋日的风裹着草场里青草与泥土的气息轻轻擦过鼻尖,舒爽又惬意。
令澈手里拎着把普通弓箭与箭筒,款步朝她走来。
“先生您只是文试的状元郎,难不成您射箭的技术比专门为我授课的先生还要好?”杜若槿刚接过他递过来的弓箭,就觉浑身泛着懒劲儿。
令澈侧着身子,身姿笔挺,挽起弓来目视靶子的样子将一身书卷气敛得干净,
随着一声箭的轻吟,那只搭在弓上的箭便直直地射了出去,直中百步之外的靶心。
杜若槿瞧他这副模样瞧得眼热,还是羡慕这样百步穿杨的射箭技艺,接过他递来的弓箭,有模有样地挽起弓来,然而那射出的箭还未射到靶子,箭尖便直直插在了草坪上。
她脸一热,慌忙又加了点力气,再次射出一箭。
此箭距离的确比先前的要远一些,可依旧够不着靶子。
光射完这两次箭,她就觉得手酸了,蔫头耷脑地站在原地。
令澈见她这副垂头丧气的模样有些好笑,走近前去,浅笑道:“射箭之术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你便按照往日的距离,再射一箭给我瞧瞧。”
杜若槿瘪了瘪嘴,就要开始耍无赖,这一套她早已玩得相当得心应手:“先生,我手酸了。”
教了她一段时日,令澈哪能不知道她是在玩什么把戏,只板着脸,轻声训斥:“不许撒娇。”
杜若槿才不怕他,只将弓箭往草坪上一扔,就搂着他的胳膊不放。
“方才拉弓太用力了,勒得我手指疼。”她眼神无辜,轻轻摇晃着他的胳膊,声音软绵。
这回她并没有拽他的衣袖,手心的温热隔着那层衣料传递到了他的肌肤之上。
幽冷的眸子霎时眯紧,即便是少时,他亦很少与人有这般亲昵的动作,而今被她这样搂着,那股熟悉的淡香在鼻尖若隐若现,心中竟不再是处变不惊的淡然,反而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然而很快,他又想起那天领她入宫时自己说过的话。
心头一凛,他压抑住那丝不知从何而起的悸动,轻轻拂开杜若槿的手,声音透着几分疏冷与紧绷:“虽然我是你的授课先生,但男女授受不亲,你往后还是要注意分寸,切不可再与男子这般拉拉扯扯。”
杜若槿不满地蹙了蹙眉头,这人是老毛病又犯了?
正想再次凑上去抱他的胳膊,余光中却瞥见了脚边的弓箭,脑中闪过一道灵光,她弯了弯唇角,止住了动作,转而俯身捡起被她仍在地上的弓箭。
“我晓得了。”她低着头,声音有些闷闷的。
转身往靶子的方向走时,更是装作落泪的模样,用手抹了抹不存在的泪水。
令澈并未看清她的神色,乍见她的动作,以为自己真将她训哭了,心中蓦然发紧,身躯微微绷着,犹疑一阵儿,还是跟了过去。
他的步态有些僵硬,全无往日的仪态万方,只是走近了也不说话,只紧抿着唇,眸底深沉。
杜若槿有气无力地拉着弓,态度比往日还要轻慢,站在离靶三十步远的距离却依旧一箭未中。
令澈不知道的是,自从他说要补偿她的时候,输赢在她心中已经不是排在第一位的了,更重要的是她能理直气壮地同他独处,甚至慢慢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
只是,他好像并不吃这套,依旧是那个淡漠疏冷、克己复礼的令少师。
令澈走到她身后,看她的站姿和动作,便觉得有些糟心。
“平心静气,胳膊抬起,与箭持平,撒放时勾弦的手指自然放松。”
明明是清冽的嗓音,此刻却刻意被放柔了语调,显得温润清透,响在她耳畔时便更是分外有吸引力。
杜若槿的心被勾了一下。
他是知道她喜欢听他说话的,还故意用这样的语调,到底是想安慰她,还是想引她分心呢?
她咽了咽口水,拼命克制住回头看他的冲动,继续在心中暗暗期待着他的靠近。
因为话本中都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