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逢年过节都会组织活动,一般是晚会,以监室为单位表演节目,朗诵、唱歌、小品,有兴趣的谁都能上台表现一番,虽然是监狱,过节的形式跟外面也差不多。
元旦晚会结束的很早,也就比新闻联播晚了半个小时,结束后大部分人被带回监室,留了几个人负责打扫整理。
其实也什么好整理的:舞台上方的横幅收起来明年再用,旁边装饰用的气球扎破和地板上的彩纸一起扫走,再把座椅归位放好就结束了。
莫子桉红条幅卷好,放回装着话筒桌布的木箱子里,抬头往窗外看,活动室的窗朝着内院,四周全是铁丝网和灰墙,这会儿操场边上的灯都暗了,只有零星几盏在黑夜里迎着北风,间或一闪一闪的越来越暗。
要是下雪了,操场会很亮,甚至盖过月色,可今年冬天不知为什么,一直没有下雪,监狱在郊区,周边群山环绕,气温比城里低,早上起来水管冻住水龙头不出水,枯草上的霜到中午都不化,天气很冷,但就是没下雪。
像是老天爷也突然变成了犟种,下雪时嫌脏嫌麻烦,就不下就不下。
“5327,动作迅速!”
莫子桉对着窗外发呆太久,狱警出声催促,连带着一堆原本拖拉着的人都动作利索起来,几个人排着队将箱子放回舞台后头的杂物间,等着负责人清点完,才被带回监室。
活动室离二区很远,要穿过整个生活区,长廊旁边是密密匝匝的铁丝网,大灯在水泥地面上投下一层深浅不一的格纹,被风吹的不停抖动,显得脆弱柔软。
莫子桉走在队伍末尾,前头隔着一臂的距离,他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从鼻端一直冷到肺里,人走的目不斜视,这铁窗内的世界激不起他任何好奇。
“下雪了嘿!怪冷的!”前头走着的狱警突然转头往外头看了一眼,声音不大不小带点感叹,“盼了几个月了!”
“可不是!”走在莫子桉后头的狱警搭腔,“我姑娘天天念叨,要下雪、要堆雪人,恨不得让我给她人工造雪!”
方才凌空呼啸的北风此刻终于有了伙伴,风裹卷着大片雪絮往里飞进来,落在铁丝网上很快化开,零星几片穿过铁网落到水泥地面上,不多时靠外沿的地就湿了一片。
空气里冰冷的湿意此刻才找到了依傍,雪片卷积着下坠,等他们走进水泥楼的时候,雪片洋洋洒洒,几乎看不清围墙上头的铁丝网了。
“小莫啊!你快出狱了吧?”郑警官咳了一长串,拿起旧保温杯喝了两口,“好日子在后头呢!别老耷拉着!”
“您这咳嗽好久了,没去医院看看?”莫子桉看了一眼冒热气的壶嘴,转头继续摆报纸,“水快开了!”
“哎!”将嘴里的茶叶吐回杯子里,郑警官按着腰起身,拿旧抹布垫着壶柄拎起来往保温瓶里倒水,“老毛病了,年轻那会儿不懂保养,一冷就咳,也没啥好治的。”
新报纸放好,旧报纸扎成捆往墙角堆,莫子桉干这些活已经驾轻就熟,甚至在整理图书的过程中体会到了久违的成就感,去年响应服刑改造人员的精神文明建设政策,图书室扩建,新增了一批图书,他和老郑两个人忙了一个多星期才将图书整理完毕,旧书淘汰新书增补,图书室还获得了系统内的表彰。
这都是生活里微不足道的小事,在死水一滩的二监激不起任何波浪,那些荣誉也与莫子桉没关系,他五年的刑期如今已经到了末尾,得益于他在服刑其间的良好表现和贡献,获得了一次减刑,月中就能出狱。
“还是要注意身体!”这迟来的第一场雪威力无穷,下了一天一夜,这会儿已经中午了,雪没昨晚那么大,但天还阴沉着,北风不停,时不时裹着零星雪片往下飞,整个世界都被白色笼罩,近处屋顶上的雪堆的厚厚一层,挂摊似的铺开,一直往远处延展,山间罩顶的雪连成一片。
天太冷,放风时间大家都不愿往操场中间走了,就靠着墙聚堆闲聊,从窗口望出去,一排排黑压压的寸头,揣手缩肩,很没有气势。
“咳咳······”老郑喝了风又是一阵咳嗽,想说的话就收了回去,只冲他摆了摆手,抱着个热水袋朝墙角的炉子边上坐下了。
收拾完图书室,莫子桉拿了本厚厚的《论法的精神》回了监室,当年跟胡爷打了那一架,两个人都挂了彩也结了仇,双双被关禁闭,严格来说,胡爷伤的比他重,他毕竟年轻血气上头下手没谱,要不是被狱友拉开,他很可能将那老色批打成不举。
监狱里打架是常事,此后莫子桉时刻警醒,睡觉都半睁着眼睛,所幸他当时下手够狠,同监的狱友知道他是个不惜命的,没听胡爷教唆来找事,胡爷知道自己挑了个硬茬,坏心思不敢有了,三不五时的挑衅,莫子桉一身打架的本事都拜他所赐,直到后来胡爷移监。
一个不惜命又跟狱管关系好的犯人,大部分人都不会不识相的凑上来找事,胡爷走后,莫子桉的监狱生活平顺安宁,他独来独往的不跟人抱团、甚至连话都说的少,总抱着书看,渐渐地也就没人搭理他了。
这会儿监室里的人都在,见他进来没什么反应,只有门边倒立的黄毛小年轻看了他一眼,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像是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