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跟哥哥在一起!”苏绽半个身子贴着莫子桉,手紧紧抓着他短袖衣角,布料都扯的变了形,哭的太久,嗓子又干又哑,一双圆眼睛红的厉害,直瞪着周围的几个大人,“我要跟哥哥在一起!”
翻来覆去的一句话说了许多遍,镇上的干部、邻居、苏绽的舅舅外婆围着两个孩子,苦口婆心劝的、黑着脸骂的,甚至想上手把苏绽拉走,结果谁知道软乎乎的小姑娘铁了心,一开始总是哭着不言语,开口了就这一句话,十岁多的小姑娘大力挣扎起来,大人也止不住,就僵在这里了。
莫子桉一手拉着苏绽,低着头看地面的砖,镇政府大楼是去年新建的,地面铺了青色的砖,很新,擦得干净能找出人脸。
应该劝苏绽跟着她舅舅和姥姥去乡下的,自己无亲无故、怎么过都行,但苏绽还有亲人。
脑子里清楚的这样想着,嘴上却上了钉子似的,一直开不了口。
两人的手在一起攥了太久,体温都融合了,成了共同体,明明还没到冬天,却直觉得浑身发冷,非得紧紧抓着才能留点温度在身上,不然就要浑身发抖了。
“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爹妈都没了,还偏跟着外人······”
“你们连亲戚都不是,什么哥哥妹妹的?”
“周家厂子的事还没搞清楚,当妈的也太没数了。”
“水性杨花的不检点,要不怎么闹出这种事?”
······
从出事到现在,类似的话听了无数遍,大人都觉得小孩不记事没心没肺,说话不避人,一方面也是因为厂子没了,各家都有损失,怨气无处撒,只能冲着两个孩子去。
但孩子真的无辜,只知道睡梦中起了场大火,迷迷糊糊的被大人拉扯着跑出来,之后煤气罐爆炸,苏绽爸妈都没了。
那天莫子桉睡的早,因为白天在学校打了场篮球比赛,又累又困,半夜被摇醒还懵懂着,苏爸爸半光着膀子扯着他跑到楼下,不多时火苗就窜上屋顶。
两人站的位置离火场太近,爆炸声响起来的时候莫子桉还愣着,被苏爸爸猛的一扑,盖在身下,捡回了一条命。
莫子桉从病床上醒过来的时候,隔壁躺着苏绽,头被纱布紧紧包裹,闭着眼睛,身体埋在被子里,看不出伤情如何。
医院的天花板掉皮裂口,还有小片霉点集在角落里,莫子桉盯着那片霉菌看,怎么都对不上它的形状。
妈去哪了?怎么还没回来?苏爸爸和嬢嬢呢?怎么把苏绽一个人丢在这里?
一连串的问题涌上来,争先恐后,堵的他脑子发木,不转了似的。
失火那天莫兰出差不在家,之后再也没出现过,同时失踪的,还有周静安的爸爸,纺织厂的老板--周颐。
外伤好得快,莫子桉很快就能自行活动了,但苏绽还昏睡着,他跟着苏家的亲戚办丧事,替苏绽戴孝守灵,送他们最后一程。
两家的房子都烧了,莫子桉暂时无处可去,索性在医院陪着苏绽,如此一来,苏绽姥姥和舅舅便回了乡下,三不五时的来一趟,家里的农活离不了人,舅舅家刚生了儿子,也需要照看。
十四岁的孩子不大不小,什么都懂一点但又不是完全明白,看着病床前各色大人来来去去、争执吵闹劝慰,最终也只剩下他和苏绽两个人。
好几次他半夜惊醒,心慌的很,从陪护床上爬起来去听苏绽的心跳,确认她睡着才放心,回到床上也睡不着,就盯着窗外看。
医院是镇上第二高的楼房,从窗口望出去,能看见远处工厂的蓝色屋顶,高高矗立的烟囱跟与更远处的山顶齐平,黑暗中像一把冲天的利剑。
工厂那晚也着了火,库房和车间都有损失,幸运的是,夜班的工人发现的快,工厂有蓄水池,人多力量大,很快将火灭了。
湿润多雨的晚秋,青堤每天早上都被雾气环绕,等到上午八点多太阳完全升起来才会散去,晚上莫子桉在苏家吃了晚饭就回了自己家,又累又困沾床就着,迷迷糊糊入梦边缘还想这被子太湿了,明天要拿出去晒晒才行。
那天看着火苗往天上窜,心里还觉得这天气应该烧不了多久,等火灭了得去把书包拿出来,就没想着跑远。
要不是为了救自己,苏爸爸应该早就远离了火场,更不会扑上来替他挡爆炸······
苏绽醒来,就会发现她没有家了,可能还会知道苏爸爸是为了救他才没的,到时候还会不会叫他哥哥、会不会怪他?
想到这些他就忍不住想逃跑,莫兰的呼机打了无数遍,一直没有回复,他六神无主了几天,被苏绽的病情牵扯着,反而逐渐冷静了下来,医院陪着无事可干,去学校拿了课本和作业,就在病房里自己温习功课。
他明年中考,学习紧张、任务又重,老师每堂课几个知识点讲掉,课本呼啦呼啦往前翻,绝不回头重复,不懂的只能自己研究或者私下找老师问。
莫子桉的成绩一直在班级前三、年级前十,是板上钉钉的高中苗子,县里一中是稳的,甚至有可能冲一下市里的重点高中,市里两所重高每年都会下到县区乡镇挖掘优质生源,有配套的入学优惠和奖学金。
初三开学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