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顾承宴视线,少年侧首,对他露出个浅笑。
这孩子远瞧着是个肩宽腿长、赏心悦目的美少年,但在某些行为上……
顾承宴摇摇头,终于脱力地跪坐在屋门前。
见他神色憔悴,少年立刻沉了脸,扭头睨向那公狼,眸中闪过一抹狠戾。
危机暂时解除,顾承宴也放松下来,一边取出枚药丸吞下,一边重新点燃火把。
这时,他才发现——
刚才攻击他的,是清一色的雪山狼:毛色纯白,眼睛较斜、嘴巴较宽,尾巴也更长更蓬松。
而跟在少年身后的,除了雪山狼,还有好几匹灰褐色的草原狼。
那头雪白的公狼对少年十分忌惮,自从少年出现后,它的背毛就一直竖着、獠牙也龇在外面。
公狼黄褐色的眼睛瞪圆,外露出满口尖牙,鼻头上的毛发皱出极深的褶子、耳朵也向两边撑开。
而那头瞎了一只眼的母狼跟在公狼身后、伏低身体,对着少年发出短促而凶狠的吼叫。
少年瞥了眼母狼,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
母狼其实是一匹刚成年的雪山狼,它的毛色纯白、头腭很尖,眼眶边还有一圈深色的暗痕。
总之,是一匹很漂亮的小母狼,而且聪明、凶狠,逢战遇事都冲杀在前。
母狼还从未被如此挑衅过,而且还是被人挑衅。
即便公狼意识到危险想阻拦它,小母狼还是无视警告、猛地一跃而起——
少年早料到母狼会有此招,他不慌不忙地挪步侧身,动作看起来很轻慢,却极准地抓住了母狼上颚。
母狼还从未见过如此找死之人,当即狠狠咬下去、想将这不知天高地厚家伙的手指咬断。
但在它合拢嘴的瞬间,少年就懒散地抽回手指,并在母狼没反应过来时,一下攥紧它整个头腭。
母狼从未被这样捏住嘴,当即用力张嘴,前爪扑向少年手臂,后腿也亮出利爪蹬踢。
可它这些动作根本没来得及做完,少年先前腾出来的另一只手就摸上了它后颈。
咔嚓一声,这就是母狼在这世间听到的最后声音——它的脖子被少年生生扭断了。
母狼的舌头吐了出来,血丝和口涎顺着嘴角滴落,少年有点嫌弃,皱眉将母狼远远甩出去。
眼看伴侣惨死,公狼终于被激怒,突然长嚎一声,带领狼群扑了过来。
而少年身后的狼群也不用他“吩咐”,就同样冲杀上前,与那群雪山狼厮杀在一起。
顾承宴看了一会儿,发现少年虽是赤手空拳,却并不落下风。
他好像很熟悉狼群,熟悉狼的每一种神态、动作、表情,更知道它们会何时进攻、如何进攻。
同样对上狼群,顾承宴虽能持剑弯弓,但心中多少还有畏怯。
但少年却不同,他即便被狼群包围,也能从容自信、昂昂自若,甚至猫抓老鼠般、耍着那公狼玩。
还真是……
性子有些恶劣。
见他应付自如,顾承宴便起身推开小屋的门。
这圆形的小屋径长十五尺,改来养牲畜正合适:
能放下他们从王庭带出来的十三只羊、铁柱买回来的夜照白驹、拉车的枣红马,以及塔拉遏讫送的鸡。
铁柱在时,羊群还生了两头小羊羔,所以算起来总数是十五。
顾承宴矮身进门后,一眼就看到满地鲜血,羊群瑟瑟发抖地躲在两匹马后。
而他最喜欢的那头大白羊躺在圈舍正中,脖子上破了好大一个窟窿、身子正在抽搐。
大白羊见了他,咩咩叫着四蹄用力,想起身、像往常一样走到他身边去。
可汩汩流出的鲜血很快染红了它大半的绒毛,它喘气的声音极重,呼哧呼哧的、听得顾承宴心疼:
“大白……”
他疾步上前跪倒在大白羊身侧,掏出巾帕死死摁住伤口。可狼咬得极深,一块方巾很快吸饱了血,重得顾承宴都按不住。
大白羊轻声叫着,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脑袋拱到顾承宴怀里,乌黑的圆眼睛湿漉漉看着他,像要记住他的样子。
顾承宴眼尾发红,眼睁睁看着怀里大白羊眼中浮起一层灰雾、呼吸渐渐消失。
其他受惊的羊瑟缩在一旁,倒是那大白马,慢慢挪到顾承宴身边,用脑袋拱了拱他。
顾承宴回头,夜照白驹的眼睛又大又亮,在摇曳的火光下,甚至能照出他无措的身影。
“阿白……”顾承宴声音微哑,紧绷的肩膀慢慢耷拉下来,他轻轻摸了摸马脖子,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大白羊性情温驯,绒毛柔软、身上暖,在那些毒发的痛苦长夜里,一直都是它陪着他。
看着腿上渐渐冰冷的白羊,顾承宴忍不住摸着它头顶还干净卷曲的绒毛,与之作最后的告别。
见他这样,大白马再次凑近,用脑袋轻轻拱他,连带那匹枣红马也凑了过来,用同样的方式安慰他。
而刚才一直被大白羊和羊群护在最里侧的小羊羔,这时也颤颤巍巍蹦出来,好奇地看向他。
羊羔头顶的绒毛软塌塌的,四蹄上还有一截没长齐毛,歪头看人的样子,活像一只小赖毛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