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有灵火保护,李君庭轻松了不少,也不坚持和伏生一道站着,就这样坐下了,对着眼前路过的风景指指点点,一会儿说那城墙破了该修修,一会儿又说那条河还不够长,引不到山下的村子里去,当然说的最多的还是:“看到没,这以后都归我罩了!”
伏生听她一路吵吵嚷嚷地重复这句话,像极了他小时候用来和父母说话的传音雀,忍不住地笑,甚至开始怀疑李君庭是不是刚才趁他不注意偷偷饮了酒,这会儿醉意上头了。
原想着带她游过一圈,随意看看就作罢,没想到李君庭这般有兴致,伏生便带她多往前了一段路。那座黑色的山出现在他们眼前时,伏生还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直到离那山越发近了,伏生才恍然惊觉李君庭的声音早在此山出现便戛然而止。
没了她的喋喋不休,时间都变得漫长,显得格外难熬。
伏生想起个话头,又错过了恰当的时机,只能默默御剑返程而去。
良久,李君庭才开口:“你知道刚才那座山叫什么吗?”
她的嗓音含着几分嘶哑,像生生吞了几斤的沙子灌了喉咙,从沙石磨蹭之中好不容易才逃出。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低垂着眼,没了继续看山看水的兴趣。
伏生也没注意到李君庭搭在剑上的手指用力箍紧,锋利的剑刃割开了她细腻的皮,一点血色从空中掉落,只是一点点,掉下去就不见了。
“不知。”伏生说。
李君庭抬起头,身子向后仰了过去,微弱的蓝色火焰在她身后铺出一张灵网将她安置。黑剑吃了她的血,有些发热,微微颤抖着,只怕下一秒就要发癫,好在他们就要回到镇上了。
又是半晌的沉默,这回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清了。
眼看着离镇子越来越近,伏生特意挑了个没人的地方降落。
伏生跳下剑,准备接过李君庭时才发现在那漫长的沉默中,她早已泪流满面。
这不是李君庭,伏生下意识地想,李君庭该是挂着一张笑脸,漫不经心的模样,不该是现在这样。但这就是李君庭,伏生又想,没有谁能一辈子不掉眼泪,也没有谁能笑着过一辈子,更没有谁会该是一个固定的模样。
要接受这个世界上笑着的人会流眼泪,爱哭的人会大笑出声;要接受不善言辞的人也是芸芸众生,也要接受八面玲珑的人独善其身。
李君庭现在只不过是哭了而已。
哭了,而已。
“那座山曾发生过什么吗?”伏生用灵力包裹着李君庭,将她从剑上抱了下来。
李君庭脚刚一落地,黑剑就急匆匆地躲到了伏生身后,甚至都没等伏生召唤。
伏生没去管那把黑剑突然闹什么脾气,只觉得李君庭现在的情况很不好。他下界不过两日,带人下山不过一日,就弄丢了十二生肖镜还将人惹哭了。
他突然开始怀疑,师父把这个任务交给他真的合适吗?
李君庭不言,目光追随着躲到他背后的黑剑而去,那目光冷冽,又带着几分戾气,比起刚才的哭泣,更不像是她的眼神。
伏生不解,他问李君庭:“难不成是我的剑?”
李君庭收回目光,垂眸看地,一时也搞不清她在想些什么。
黑剑猛地在空中摇了摇,扇起的风吹响了树叶,冷不丁又被李君庭盯上,僵直着又躲到了伏生身后,这样还不够,它一个扎身冲进伏生腰间挂着的剑鞘里,彻底不动了。
伏生握住腰间的剑,掌心隐隐能感觉到黑剑的不安,它微微颤抖着,又怕被发现,抖动的动作微不甚微。他皱着眉头又问道:“我的剑对你做了什么?”
李君庭回过神来:“没什么,我们走吧。”
她抬脚往镇口走去,浑然不顾身后留下了个满腔疑问的伏生。
伏生只能把担忧咽下,追着李君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