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庭孤身在普陀寺修行的第十年终于等到了人。
一个,仙人。
此时正是冬日,普陀山上白雪皑皑,竹林间枝丫交错,寒风肆掠,银白挂枝头。似有飞鸟经过,惊动了枝头白雪,窸窸窣窣掉了满地。
李君庭身着白色夹袄,手里握着一把大扫帚,扫着门前积雪。
雪花飘落的瞬间,一道剑影闪过,锋利的白光与银雪交错,晃着人的眼。
李君庭手上动作没停,将将抬头望去,只见中庭站着一位清俊的少年郎。
少年衣衫单薄,倒不显得寒酸,浑身上下冒着一股冷气却看不出几分寒意。他手里握着一柄漆黑的剑,剑出半鞘,从指尖流露出剑背的锋芒。
李君庭看着他冷峻的眉眼,突然萌生出一股熟悉感,当下了然地笑了。
这可不就是与那人一脉相传的仙人姿态?
她将手中的扫帚放下,向着少年走过去。一步一印,在松软的雪上轻轻留下了点点痕迹,很快又被新雪所掩盖。
“你是伏生?”她笑着问。
伏生将剑完全收回剑鞘,脸上无甚表情,低头闷声不语。
李君庭见状,堪堪停下脚步与伏生隔着三尺不远不近的距离。
“我是李君庭。”她收敛了笑意。
伏生微微点头,仍不愿意开口。
李君庭站在原地有些无措,她久未和人相处,这时候倒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只见风雪渐大了,寒风刮着人的皮肉生疼。
少年人清瘦的身板在这片风雪中挺拔直立,他就那样站着,好像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虽微低着头却仍然能看出他的一身傲骨与脾气。在飞扬的雪花中,好似一枝腊梅遗世独立。
李君庭抬头看了看时辰,反身走回屋内。不多时,她拿着一件红色披风走了出来。
还是走到那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李君庭将披风向伏生扔了过去。
李君庭笑着正要开口,话口戛然而止,笑容也凝固在了脸上。
白茫茫的一片中,红色披风在刀光剑影下被撕得粉碎,嫣红碎布散落在半空中漂浮不去,落到地上如同几枚血色的印记。
伏生手里的剑停滞着,剑尖之上还挑着半件破碎的披风。他双眼微睁,原是低着的头也抬了起来,正好露出错愕的神情,他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握着剑的那只手停在半空中一动不动,本就挺拔的身子越发僵直,一眼望过去将他比作那田间的稻草人也不为过。
李君庭的嘴角微微抽搐,有些无言又觉得好笑,她顾不得男女之防,急急走了几步到了伏生面前,压低了声音问:“你什么意思?”
伏生静默半晌,喉间吞了吞,只能苍白地道一声抱歉。
李君庭伸出手把那半件披风从伏生的剑尖上取了下来,心疼地抱在怀里,嘴里不断地嘟囔“这可是我唯一的披风!唯一的!”
伏生默默地收回剑,又说了一遍:“抱歉。”
“我这么多年过冬全靠这一件披风,你就给我撕碎了。”李君庭蹲下来捡地上的碎布条,将它们全部合拢到一块,拼拼凑凑居然形成了一朵梅花的形状。
伏生张张口,想解释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安静地看李君庭的动作。
“你看,是梅花哦!”李君庭指着那堆红色碎布拼成的图案,抬起头笑着对伏生说,完全看不出丝毫的恼怒,倒显出些别样的趣味。
看着眼前笑意盈盈的女子,伏生情不自禁地应了声:“嗯,是梅花。”
李君庭站起身来,拍拍自己身上积压的雪粒,把那半件披风郑重地递了过去。
“虽然只剩一半了,但还是给你披上吧,万一着凉可就不好了。”
伏生接过那半件披风,看着李君庭明亮的双眼,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想说无妨,修仙之人自有灵气修为护体,这点寒凉算不得什么。
但拿到披风的一瞬间,他暗自松了口气,手里握着的剑总算全部收回了剑鞘中。
最终,他只是含糊着说了声:“谢谢。”
见状,李君庭满意地点点头,转过身就走,还没走上两步就回过头来喊伏生。
“跟上,我带你去你的房间。”
伏生顿了顿,跟了上去。
虽说普陀山上有座普陀寺,实际上这座寺庙早已荒废多年。自十五年前女帝即位,普陀寺众人就被遣散回乡,不允再做出家人。是以,曾经香火鼎盛的寺庙如今只余几处厢房和灶房可用。李君庭日日清修,为寺庙打扫祈福,也只维系了寺庙内的干净罢了,一眼望去仍是青灯孤寂。
原先李君庭以为伏生这般年纪的少年郎更喜热闹,还怕伏生嫌此处太过安静,谁知一问伏生竟说:“此处甚好,虽比不得洞府清净,在人间倒也算得上一处修行宝地。”
李君庭好奇,问道:“你们修仙之人的洞府难不成比这里还要清净?”
伏生往后退了退,避开了李君庭:“嗯,此处尚有虫鸣鸟叫,生机盎然。洞府之内唯修行闭关而已。”
意思是一点声音都没有,李君庭若有所思。
“那你们闭关岂不是很无趣?”
一听这话,伏生沉下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