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我叫紫栀,紫色的紫,栀子花的栀。
浓郁得令人沉醉的紫,世间最冰清玉洁的栀。十年前,有人曾这样对我说。
“ 紫栀,你的项链坠子好漂亮,是翡翠的吗?”偶尔,我会听到人这样问我
“很像翡翠对吧,我开始也以为是。但其实这是子母绿。”我把绿色的宝石握在手心,幸福地想起一段过往,却还是不得多费一番口舌和人解释,“而且这也不是项链坠子,是戒指——因为干活不方便才穿起来挂在脖子上的。”
每当这时候,我总是听到人们一阵笑声,然后大家聚到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子母绿的事了。与名气较大的翡翠不同,子母绿因为出产较少不为太多人熟知,甚至有很多人根本没听到过这个名字。
子母绿是宝石,价格极其昂贵。
十年前,乘车离去的女子扔下这个给我,希望我能幸福。十年来,我一直带着它,并且努力地寻找幸福。
这十年所遇到的艰辛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概述,然而不管多艰难,我始终不曾放弃信念,也始终不曾为了生存卖掉这最后一点温暖。
历园。
“麻烦通禀萧姑娘,说有故人来访。”我递过去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面装着那个价值不菲的子母绿戒指。
门人看了我一眼,有些迟疑。可只怀疑了一会他便接过盒子进去了。是因为我看起开充满自信的关系吗?萧姑娘的故人,应该是这样子的。
十年,我终于知道那两个人的身份和事业,如此笃定。
片刻后门人回来,恭敬地请我进去。我初次踏进历园,他与她共同创造的世界。
叶翌,连着两任的武林盟主,以铁腕收服天下。萧菲菲,他身边的女子,光芒丝毫不被掩住,是他最得力的助手。
十年前初见,就应该想到他们的未来,他眼中的野心,她笑容中的谋划,其实是从未掩饰过的。
萧姑娘在忙,我被安排在厢房,有一个穿着粉色衣裙的丫头照顾,一会端杯茶过来,一会再送几样精致的小点心。等待的时间里,我开始打量房间里的摆设。都说历园虽是江湖,却又不像江湖。院子里的一花一草,房间里的每一个看似不经意的摆饰,其实都是极其考究的。
虽然只存在于传说不曾亲见,但看这待客的厢房的雅致程度便可窥知一二。
“紫栀,你是紫栀?”门吱呀一声推开,貌美胜过当年的女子含笑进来,见到我之后目光诧异地停留了片刻,将我上下打量了个遍。
“怎么跟当年不一样?”她有些不太敢相信,“就算是过了十年,但总体的摸样不会变吧。那时候你的脸好大,像个包子,怎么现在成瓜子脸了。”
我笑,对于她夸人的方式实在不好意思,首先用六个字肯定了自己的身份,然后略略尴尬的解释了自己的理由——“姐姐,我当年脸大不是因为胖,是被打肿了。”
“呃……”萧姑娘语塞,好一会儿,重新笑起来,“这样啊。”
她又开始打量我,然后笑。她如今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叱咤江湖连男子都闻之色变的萧夕楼主。可她,的确在那个人身侧统一了江湖。
“你这些年怎么过的?”她又开始问我。
“托姐姐的福,我很好。虽然也曾艰难到几乎看不到希望,但想着姐姐当年对我的希冀,我就撑过来了。”我的快乐和自信是十岁之前不曾有的。
“……”萧菲菲沉默。
“姐姐,这些年可好?”看她如此,我的问候也显得小心翼翼。
她淡然一笑:“如你所看见的。”
“姐姐是好人,一定会心想事成的。”她的落寞忽然让我感到不安,这是来见她之前万万没有料到的。在那个人身边实现着自己的宏图壮志,不正是她想要的吗。
“你如何断定我是好人。”她看着我,缓缓摇头,神情中渐渐透出一种茫然,“你既然找到这里,想必已知道这些年发生的事。我的手上沾染了多少血,连我自己都记不清了。”
“萧姐姐。”看着她脸上的惆怅,我嗫嚅着,忽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以为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在见到她之前,我有很多话要说。这十年的生活,只是短暂停留却刻在生命里无法抹去的关于他们的话。
叶翌,萧菲菲,他们在我生命里存在的位置,他们一定想不到吧。身为强者的他们在这十年里遇见过多少像我这样的女孩,我太平凡,像一粒沙,微不足道。如果不是萧姐姐当年在离开时留下了昂贵的子母绿戒指,我可能一辈子都没有勇气出现在他们面前。
为了一个人十年不放弃地努力生存,不被记住,是一件很令人悲伤的事。
叶翌、叶翌……
“不管姐姐手上沾染了多少血,我都相信姐姐是善良的。像我,像我这样因为姐姐而生存下来的人不占少数吧。”
我看着她,笑。
萧菲菲笑笑,有些苦涩,也有些寂寞。
她不相信我吗?认为我只是个局外人。
“我这些年一直在帮助别人——付出自己的温暖,让那些人度过最艰难的时刻,找到生存下去的希望。像姐姐当年对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