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拥从来都没有远行过,在他曾读过的史书上描绘净玥灵地版图巨大,纵横和四国匹敌。而在他住的那块地方,大家都生活得很好,所以他以为在这个无国无城之地,任何地方都如同他生活的那里一样气象万新,民生康乐。
可是他们越往南走,长拥就发现有些不对了,路途有被荒草掩盖的小屋,道路两旁有不知是怎么死的没有被掩埋的枯骨,人烟渐罕,烟雾弥漫,一副荒凉景象,实在不是他印象中净玥灵地的样子。
行至到一个叫做万留城的地方时,长拥甚至看到了街上有快要饿死的小孩,长拥看着那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孩,挪不动步子,他惊诧于净玥灵地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难道净玥真的什么都不管吗?称是灵地,实际上就是任由其中的百姓自生自灭吗?
长拥从行囊里掏出了自己的干粮递到了那个小孩子的面前。
“小孩,吃点东西吧。”
蓬头垢面的小孩子听到动静,缓慢地睁开了眼,他盯了长拥良久,才动了动手,小手刚伸到一半,小灵徒从前方折返回来,手轻轻扶了扶长拥的胳膊,“殿下,不可。”
小孩的手停在半空,不太灵光的被乱发遮挡住的眼珠转向小灵徒,长拥惊讶地看着小灵徒:“他快饿死了,净玥不帮国事,但也不帮自己的臣民吗?”
“净玥灵地没有臣,也没有民。”
长拥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有气,但似乎这又是事实。
小灵徒手做禅式,答道:“殿下,人各有命。请快些随我走吧。”
长拥不可置信看着小灵徒,小灵徒却半垂着眼,一副无受想行识的空相。
长拥想都没想,还是蹲下了身,把干馍馍塞进了小孩的手里。
小孩看了他一眼,缓慢地闭上了眼,下一秒,馍馍从他的手中滑落,滚在了地上。
长拥来不及惊讶,两指探入了他的脖颈,随后蹭地站起来,对小灵徒说:“他死了!”
小灵徒沉默着转身,刚在一旁不做声的肖记走了过来,“殿下,我们快走吧。不要管了。”
长拥看了看小孩,弯腰扯了旁边的一床破席给他盖在了身上。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这给他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净玥对待受难者和弱者是如此态度吗?他的情绪久久不能平息。他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但这个一脸空相的小灵徒怕是不会答他任何问题甚至是质问吧,他只能有些生气又有些沮丧地沉默地跟在小灵徒和肖记的身后。
不知走了多久,脚边突然布起了浓雾,风从街头卷着枯叶打着旋地吹来,声音像极了鬼哭,长拥察觉不对,这才从沉默中恍神,看了看四周,房舍破败不堪,空空荡荡,街头不见一个人的踪影。
他往后看,已经看不到那小孩的身影了,他再往前看,迷雾中只能辨出肖记依稀的轮廓,他忙想抬脚跟上。
但突然他的脚被一只手拽住了,长拥吓得大惊,低头一看,一个身穿铠甲士兵模样的人,满背的箭矢,满脸的血污:“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带我……”他的声音干涩而无力,“带我……回家,我要……回家……看我老母,抱我妻儿……”
长拥的胸口起伏得厉害,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净玥的人,净玥从来都没有士兵……怎么会……
“救我。”突然一个女人的声音在长拥身后响起。
长拥猛然回头,一个看起来怀胎足月的妇女,在离他不远处,挺着大肚子,伸手向长拥, “请救救我,我不行了,可能要生了。”
长拥下意识想要去接那个妇女,但又想到脚上还有一个士兵拽着,但低头一看,哪里有什么士兵?他大惊,但来不及细想,忙上前去扶那个妇女,那妇女抓住了他的手,一股像万年寒冰的冷意从指间传递向他的全身,长拥立马打了个哆嗦。
他惊恐地睁大眼,看着眼前的妇女,刚才迷雾中看不清晰,现在才看到,这妇女脸都是乌青的,眉毛睫毛上有寒冰的冻渣,长拥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她是活的呀,确实是在求救,面目痛苦得扭曲,正抓着他的手痛苦哀嚎……
“我……我该怎么救……”长拥手脚凌乱,不知如何处置。
“你救不了。”突然一个声音响起,这声音甜如蜜枣,脆如银铃,颇为动听,是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长拥闻声回头,便依稀看见一个头裹着白纱巾,身着白裙的女人,正坐在一张破桌上饮茶。
茶冒着热气,茶杯也是新盏盏的,和这荒凉破败的地方没有半点相似。
那女人嘬了一小口茶,便又将头巾围好遮住了面部,她起身,缓缓向长拥走来,长拥脚步往后退了几步,突然意识到其实自己身后是有那个妇女的,他怎么能退呢,一回头,那妇女居然也如那士兵一样凭空消失了。
女人走近,离他几步之遥时,长拥看清她白纱之外的眼。那是一双蓝灰色的眼睛,充满了灵气和仙气,睫毛浓密弯曲,眉毛之间一点红,像随时可能滴出血,鼻梁山根高挺,只看上半张脸便觉得眼前的女子有一种异域风情的美。
虽然美,这份美却根本抵消不了长拥的害怕,“你……你是谁?”他磕绊道,想呼救,从那个士兵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