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耷拉着眼皮,语气相当随意,“老子可是很辛苦的,每集都要硬生生扯不同的人生道理,怎么可能记得住昨天吹的牛逼,你会记住你吃的每块面包么?”
“骗人,你关于我的事情都记得很清楚的。”
“完全忘记了。”
“才不信。”
——“人并不是非要找到想做的事情啊,说到底,这个‘想做的事’由谁来拿捏尺度呢?比方说,你现在想和我玩,那不也是你想做的事吗?”
柚月低头:“我那时候想,长大了以后,要做阿银的监护人。”
“哦豁,想占我便宜是吧,臭丫头。”
“可是世界之间存在着时间差,可能下一次回来,我就是三十多岁了,比你年纪要大了哦,可以做你的监护人了吧?”
银时冷笑道:“想什么呢,别说三十岁,哪怕五十岁,你在我这边也就是个难搞的臭丫头。笨蛋到三十岁也不会变聪明的。”
“成为监护人的话,就可以知道你在想什么了。”她无视对方的插科打诨,顺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阿银总是看着天,好像在思考的样子,又很寂寞。如果我能知道你想什么,你就会开心一点吧?”
银时仍在满嘴跑火车:“成年人不开心才是常态,习惯就好了,人从学校毕业开始的每一天都不可能开心得起来。”
她问:“……那,如果我留下来,阿银会开心吗?”
仿佛听见了什么荒诞的问题似的,银时怔住了,微微侧头,和她对视:“……你说什么?”
然而柚月定定地看着他,又将问题重复了一遍:“阿银,你想要我留下来吗?不去别的地方了。”
意识到她问得非常认真,银时收敛了不着调的笑容,抿唇思量起来。他有种预感,如果自己的答案是“想”,那么柚月会放下别的世界的家人朋友,留在他身边。
六年过去,银时一边找人,一边和神乐、新八组建了万事屋;她在别的世界努力寻找回家的路,期间也遇到很好的伙伴——这不难从状态中看出来。
有人爱她,有人保护她,有人将她重视如生命。总是被偏爱着,所以从容,因而从不吝惜对别人好。
柚月垂下睫毛,盯着盐水冰棒上凝结的白霜,轻声说:“如果阿银不想让我走,我就不回去了。”
……但做这个决定对于她来说也很难受。
坂田银时没忍住笑了:“你是笨蛋吗?”
“……阿银才是笨蛋!”
烦恼是一环扣一环的事。在重逢之前,他们需要为之费尽心思的事情只有如何重新见到彼此,重逢之后,就要考虑时间、空间与下一次的再相遇。
时间差是不可解的命题,连柚月这种笨蛋都会忍不住担心。
“听好了,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走之前说一声大概什么时候回家。”银时说,“不都是成年人了么?监护人又不会给你设门禁,知道回来就好。”
“那要是很久才回来呢?”
“在我老到不认识你之前,总得回来见我一面吧。”
“如果回不来呢?”
“确实是个问题……”银时思索道,“其实我一直在催促源外那老头研究时空机器,如果回不来,你就在那边等我吧。老子会来见你一面的,在死之前。”
“那这么说的话,你一点也不想我留下来呀?”柚月不免有些泄气,“我可是很认真的。”
银时又笑了:“你是傻瓜吗?老子也很认真。”
如果仅因为一己私念,让柚月承受和其他重要朋友分别的痛苦,无论怎么样,他都无法原谅自己。
银时承认自己矛盾,偶尔希望她再也不要走了,甚至为此隐隐地为未来忧心;不过更多时候,他觉得只要她高兴就好,其他都无所谓。
剩下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和得不到宣泄的痛苦,都放心交给最可靠的阿银吧。
“爱”的排他性总强迫人做出抉择,银时不想她放弃任何东西。所以不必相爱,不必给予承诺,五条柚月无需付出,只要乖乖地坐在阳光底下,接受“被爱”这件赠礼就可以。
无论在外面经历了多么痛苦的事,只要回头就能坠入他的怀抱,永远不会四下流离,永远有枝可栖。
——我们是彼此,最大的底气。
“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在这里等你回来,懂不懂啊,笨蛋小熊。”
“那你不会想我吗?”
“不会。”
“?!”
“骗你的。”他说,“每次想到你就吃一根盐水冰棒,所以为了阿银的牙齿着想,下次早点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