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月首次被银时注意到的时候,正在街头心平气和地要饭。
坂田银时从没见过那么奇怪的孩子,老神入定般坐在天桥的靠行道侧的石墩子上。上半张脸蒙着黑色的布条,白色的头发乱蓬蓬的,用一根苇草系在脑后。
流浪的孤儿有很多,基本上都相当有攻击性,因为不争不抢就会被人抢走食物。不发狠就活该失去所有,只要能获得食物和金钱什么都肯做。
但柚月脏兮兮地坐在街头,深秋天气连双鞋都没穿,狼狈却莫名从容。
她一不哭喊吵闹,二不写求人施恩的字牌,放口破旧的铁碗于身前,表情平静冷淡,像是下一秒就要头顶金光,得道飞升了。
好心的老婆婆往她的碗里放下两只白馒头,她轻声道谢:“谢谢大崎婆婆。”
“你怎么认得出我的呀?”婆婆惊讶地问,“听脚步声么?”
“……嗯。”
她不置可否地点头,几不可察地侧过身,蒙在黑布下的视线似乎在看戏的银时身上停留了一瞬。
银时咂咂嘴,对这个小姑娘有了些好奇。
也有人戏弄柚月。
顽皮的孩子们喊她“小瞎子”,伸手去捉她脑后的布条带,充满恶意地说:“让我们看看你眼眶长什么样子,是两个黑乎乎的窟窿吗?”
然后还没能近她的身,被脑后飞来的石头砸得趔趄。
“好痛!”
“痛痛痛!”
“是谁搞偷袭?这么玩不起!”
所有人都被石头砸了一轮,他们忘记要戏弄小瞎子的事,决定先齐心协力找出偷袭者进行报复。
等人走后,柚月首次起身前往不远处的巷口,抬头对翘着腿、吊儿郎当地坐在屋檐上的银时说:“谢谢你。”
银时漫不经心地笑起来。
“——好心的叔叔。”
银时顿时无语凝咽:“喂喂你这臭丫头能不能有点礼貌,我也才刚成年不久啊!”
“请别误会,我是替刚刚那群人向你道谢。”
“……?”
“如果你刚刚不引开那些人的话。”柚月平静地说,“我准备让他们每个人赔一条胳膊。”
“你是恐怖分子吗,突然说什么奇奇怪怪的话呢?”银时嘴角抽了抽,“有兴趣认识一个叫高杉晋助的人吗?那家伙也天天叫着毁灭什么的,应该和你很聊得来。”
“抱歉,只知道子安O人。”
“这可不兴知道啊。”
“我比较喜欢他配的那部《乔家的儿女之面包工坊》,还有《不良少年远赴埃及殴打百岁老人》,绷带中二反派显然没有吸血鬼带感。”
“不要仗着在银他妈就随意说三次元的事啊?有些读者看不懂的你知道吗?”
“好的,乔瑟夫·乔斯达。”
“你还准备玩声优梗多久啊混蛋!”
第一次聊天以奇怪的吐槽作为结尾,后来银时每次路过那座桥,都会留意她在做什么——那番恐怖分子发言还是给他留下了些许印象。柚月在桥上待了半个多月,后来终于换了据点,跑到吉原乞讨。
银时好几天没见到她,甚至有些不习惯。
直到有天打小钢珠回来的路上,难得有兴致买东西绕了远路,才再次见到蹲守在花街入口处的柚月。
“为什么到这来了?”他问。
“唉。”柚月的脸上呈现出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沉重,“惹了点麻烦,在天桥上待不下去了。”
他为她小大人似的语气笑了:“怎么,惹上不得了的人物了?”
“差不多吧。好像叫什么天道众?人挺多的。我杀了一个想要我命的,前赴后继来了好多人想和他殉情。”
银时呆住:“……啊这……那确实不得了的……”
“他们的躯体也可以自我修复,我怀疑有可能是DIO的……”
“银他妈没有DIO啊!”
沉默片刻。银时忍不住问:“你这么小的孩子真的能伤人吗?好歹给我个听得过去的合理理由吧。”
柚月用看傻瓜的平静目光注视他片刻。
她说:“嗯……那因为这里喝晕的嫖客比较多,等他们在路上躺尸,我就可以把他们的钱包捡走。”
“什么!有这种好事,那我跟你一起。”
“不,你身上臭,请你离我远点。”
“喂喂你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吧!脏丫头!”
银时和柚月攀谈了许久,许多次欲言又止,最后犹犹豫豫地问她:“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生活?”
明明自己也同样漂泊,常常饥寒交迫,吃了上顿没下顿。
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却很认真。
“事先说明,我肯定不能给你很好的条件,跟着我也就是两个人一起流浪……不过,也许我能带给你一点生活的信念感。”银时又问,“要试试看吗?”
柚月也迟疑了许久,才慢慢开口问:“那你会丢下我吗?”
“只要你不做伤天害理的事。”
“你会因为我融不进人群,觉得我很奇怪吗?”
“讲真的,那阿银也蛮怪的。”银时挖了挖耳朵,“融不进就不融呗,合群的是羊,独行的是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