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着茶杯,闻言直视明济舟,他与自己对视微微一笑。
“明公子生的什么病,还特意来寻卓太医。”
一个唤作明公子,一个唤作卓太医,一下就能听得出亲疏。
“不过是前些日子天气暑热中了暑气,又因着前段时间奔波劳累体弱,这才病情缠绵许久。”
他轻轻摇头:“不算什么重病,吃几服药也就好了。”
明济舟行事待人素来周全,说完看向卓泽兰微微颔首。
“卓太医医术出众,我自是相信卓太医的药必能药到病除。”
“明大人过誉。”
卓泽兰望着犹如白雪皑皑般高洁的明济舟,心中也不免生出自惭形秽之意。
除去天潢贵胄的皇子世子,其余世家子弟看见明济舟也都难免会有同他一般的想法吧。
卓泽兰自嘲地笑了笑,顺手又给陶昭南空了的茶杯续了茶水。
“若是明大人不嫌弃我这儿的粗茶,一会儿走的时候我让人给大人带些走吧。”
“有劳了。”
院内归于寂静,陶昭南与卓泽兰饮茶,明济舟端碗喝药。
良药苦口,卓泽兰虽端着药碗,举止却仍优雅得好似品茗。
他将药尽数倒入口中,口中自喉间反涌出一股苦涩味道。
只见桌上的一盘蜜饯被人推至他面前。
他顺着那双手往上,陶昭南并未刻意看他,不过是顺手而为。
她与他相处过一段时日,多少对他的口味有所了解。
那时装作他的贴身侍女,跟着他也去过几场宴席,哪怕桌上的食物不合他的口味,他也会不动声色地咽下去。
譬如现在,他明明觉得汤药苦涩,却也是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陶昭南将蜜饯推到他面前,继续同卓泽兰探讨医书上药剂配量的细节。
明济舟静静听着,好似旁观者并不插入其中。
他伸手从盘子中捻起一块蜜饯放入口中,甜滋滋的甜味瞬间驱散了口腔中的苦与涩。
他也并非是自打一出生就身强体健,那时家中险些惨遭变故,宫中有人弹劾他父亲,受了先帝贬斥,幸而只是从京城左迁至扬州。
出京前往扬州的时候,母亲怀胎快要临盆,恰巧那日大雨滂沱,马匹又受了惊吓,一颠簸便腹痛不止。
他出生在一破庙之中,早产受惊,母亲又差一点儿就难产而亡。
是以,他小时候体弱被灌了不少汤药。
他早已习惯了日日进食苦药,伴着一日三餐。
弟弟妹妹降生前,明府也不如现在这样兴旺。
母亲为历练他的心性,不许他吃药配着蜜饯,要他记着这份苦,卧薪尝胆。
待她与卓泽兰的话语之间落下空隙,明济舟才借机问道。
“陶姑娘如今居在何处。”
话音刚落,在场的另外二人皆是一阵静默。
卓泽兰小心翼翼地侧目打量了一眼陶昭南,不敢替她答话。
而陶昭南也只是稍稍愣住,很快便自然开口。
“我现如今,住在沥王府。”
沥王的名号并不响亮,许多人听了沥王还要想一想这究竟是几皇子的封号。
可只要一想到六皇子,便会想到令人闻风丧胆的神暗司。
须臾间,明济舟也是想到了骆禅檀,又想起过去宫中流传的那些风言风语。
他不免也跟着沉默。
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陶姑娘,若是有需要在下的地方,但可开口。”
他望向她的视线中隐隐流露出些许担忧。
却只看见陶昭南无声地摇了摇头,宽慰道:“我一切都好,明公子不必为我担忧。”
即便她想再次离开京城,也断不会利用明济舟。
她已然对他有所亏欠,依着骆禅檀的性子,要是知道了明济舟助她出逃,只怕要牵连明家。
想到豫贵嫔和明露盈,还有眼前的明济舟,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恩将仇报。
明济舟轻声叹息,还是那句话。
“若是姑娘有用得上在下之处,可让人到鸿胪寺寻在下。”
陶昭南朝他笑了笑,算是领情。
从卓府离开时,大约是申时。
她记着出府前,骆禅檀曾说等着她用完膳。
要是没在晚膳时分前回去,怕是骆禅檀会直接找上卓府。
她并不想给卓泽兰添麻烦,带着蓝鸢便回了沥王府。
回府后,骆禅檀正在前院练剑。
只要她一回府,必然会注意到。
见到她回来,他立刻将手中利剑收回剑鞘。
“怎么去了这么久。”
“是我问题颇多,故而聊得久了些。”
骆禅檀凝视她,瞧不出什么。
“罢了,我去沐浴,一会儿一同用晚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