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润气质,他是如何也装不像的。
这是自小教养出来的世家公子的气韵,轻易模仿不来的。
不知为何,骆禅檀莫名觉得胸口闷得慌。
他回王府时,陶昭南正坐在院中的树下喝茶看医书。
听蓝鸢说,陶昭南前两日出门买了几本医书,似乎不是讲伤寒杂症的寻常医书。
京城东市繁华,西市则鱼龙混杂一些,却能寻到许多稀奇玩意儿。
陶昭南的医书正是从西市的胡商手里买来的。
在王府里,蓝鸢并不是亦步亦趋地跟着陶昭南,唯有出府时才会跟着。
这时候,蓝鸢被莫婶叫去帮着做即将到来的端阳节的粽子去了。
时至仲夏,天气也跟着暑热起来,屋内虽阴却不知是否是朝向的缘故,风是透不进一点,不若坐在院子中的树荫下来得凉快。
时不时的,还有微风吹过,也不算难熬。
她更是从莫婶口中知晓,原来沥王府里还有一间不小的冰窖。
“尊使他怕热,每年冬天都让人囤好冰块,夏日里搁在屋中也凉快些。”
陶昭南自己泡了解暑气的薄荷绿茶,茶壶里还放了几块小冰,冰冰凉凉地从食道下去,甚是舒服。
手里捧着从胡商那里砍价买来的医书,上头记载的都是各种奇怪的毒药。
是毒亦是药,全看如何用罢了。
医书并非全新,该是由人重新抄写在纸上,只是纸页用的不是名贵的纸,泛着陈旧的黄,还有点尘灰的味道。
可陶昭南依旧看得入迷,上头还有原来持书者的批注。
看得出来,这持有者对书上记载的毒药十分入迷,批注上还有亲自以身试药的感想。
有趣极了。
是以,陶昭南并没有察觉到骆禅檀已经回府,还在不远处端详了她许久。
陶昭南今日穿了一身水色的衣裙,布料轻薄,外衣是轻薄如蝉翼的轻纱,内里的衬裙则是同样柔软贴肤而不闷热的绢丝所制。
她长发如瀑,挽起一半,只简单地用一根色浅透亮的水色莲花簪装饰。
她一身水色,娴静端书斜倚在石桌上翻看手中书籍,眼里不经意流露出兴趣的明亮。
看着便如夏日的一股清风拂过,沁人心脾。
可偏偏,骆禅檀今日到宫中觐见,身上换的是一件深色只带一点儿暗红色调的衣袍。
他忽地想起,刚刚所遇的明济舟身上所穿,就是一件碧色的长袍。
陶昭南身上的衣物是他命人做的,现如今却怎么看都看不顺眼。
他走近时,日光被他挡在身后,在陶昭南身前落下一片阴翳。
视线忽然变暗,陶昭南缓缓抬头,一抬眼就注意到了脸色瞧着跟锅底似的,一脸不愉快的骆禅檀。
她只愣了一瞬,骆禅檀紧盯着她的面容,立马就注意到了她黯淡下去的眼神。
那种被细针扎进心脏不得劲的感觉更明显了,不疼却酸。
“在看什么。”他像是没话找话。
陶昭南合上手中医书,垂眸淡淡:“随便看看,打发时间。”
她伸手去拿被她放在桌边的茶杯,半中间被骆禅檀横空截走。
她眼睁睁盯着骆禅檀夺过那杯薄荷绿茶,仰头一饮而尽,又将空了的茶杯放在石桌上。
他今日是吃了火药了,这般不快。
陶昭南不欲与他计较,他拿自己的器皿直接用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她早就免疫了。
陶昭南到底不是他养在府里的金丝雀,更不会学着旁人可心地问他这是怎么了。
她默默地往杯中满上茶水,然后骆禅檀拿起又是一口闷。
茶水甘洌,却浇不灭他心头的无名火。
陶昭南心想着惹不起还躲不起吗,起身就要去看看莫婶和蓝鸢粽子包得如何了。
手腕被人圈住:“等等。”
陶昭南纳闷地蹙眉回头,骆禅檀抬手将她鬓角的簪子拔下。
“这簪子样式不好,明日我让人给你寻个好的。”
这是犯什么毛病了,连她的簪子样式都要管。
那水色的莲花簪是她妆匣中最简约的款式了。
满头珠玉压脑袋不说,看着更像是被骆禅檀养在府里没名没分的侍妾了。
女为悦己者容,她才不愿意在骆禅檀面前花枝招展。
“随你吧。”她扭头就走。
这一次,骆禅檀倒是没拦她。
在她看不见的背后,那根价值不菲的莲花簪硬生生被骆禅檀给徒手折断了。
坚硬的玉在他掌心刮出一道血痕,他视线凝在步步远去的陶昭南身上,像是丝毫察觉不到掌心的伤痕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