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满折皱的空纸被骆禅檀用力揉进掌心,他虽未将怒火宣泄出来,但陶昭南仍能从他绷紧的腮颊和泛白的指节中瞧出他隐忍的恼怒。
回神暗司的路上,骆禅檀一言不发,狭小的车厢内气压低得令人喘不过气。
骆禅檀没有将那张纸丢掉,就那么攥在手心之中。
陶昭南莫名觉得,自己就是那张被揉得皱皱巴巴的纸。
马车停在神暗司正门前,骆禅檀先下了马车,陶昭南掀开布帘出来,没在马车下看见车凳。
于是,视线又落在朝她伸出手的骆禅檀身上。
她双手提着裙摆准备跃下,骆禅檀直接圈住她的手腕偏上的小臂处,让她不得不借助他的支撑跳下马车。
但就在她人平稳落地后,他立刻松开了手,背身直接走进了神暗司。
陈鹰站在她身后,陶昭南很轻很轻地叹息后迈步跨进神暗司的大门。
被圈养的鸟儿终是要回笼的。
她跟在骆禅檀的身后走进院中,她正转身要往自己的屋中走,走在她前面的骆禅檀突然转过身来,拽着她的手腕将她拉进了正殿。
他把人推到坐榻上,双手撑在两侧俯下身,形成一个小的包围圈,把她圈在身前。
他一手捏着她的下巴使她被迫抬起头直视他,他那双幽深的眼眸如同蛇的双目紧紧盯着她。
他的话更是磨着后槽牙挤出来:“你还和骆安城有来往。”
“怎么,你指望一个人在囚笼中的人救你出去。”他嘲讽地嗤笑一声,眼神更加晦暗。
骆禅檀所不知道的是,在宫变的那日,陶昭南在碰见薛仁恩之前还遇到了瞿信。
尚活着的瞿信。
领兵往乾阳殿去的瞿信一眼就从逃窜的人流中认出了她的身影,并叫住了她。
那一刻,陶昭南的脑中闪过一瞬自己即将小命不保的念头。
瞿信翻身下马朝她走来,陶昭南知道自己即使想跑也跑不掉,所以定在原地没有动弹。
但是,瞿信并没有对她动手,她至今不懂瞿信看她的眼神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从怀中取出出城所用的过所交到她手中,陶昭南意外地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不解他为何要帮自己。
明明她也是逼太子下马的“罪魁祸首”之一。
瞿信急着前去支援骆安城,说话的语速很快。
“太子知道你想出城,曾让我将此物交与你手中。”他冷冷地睨了她一眼,语气不忿。
陶昭南看得出他对自己的轻蔑与不屑,宫中人谁不知骆安城除了没给她太子嫔的身份,待她比太子妃还要亲近。
可陶昭南就是条白眼狼,忘恩负义。
陶昭南无所谓瞿信怎么看待自己,她一开始就是抱有目的地接近骆安城。
骆安城又何尝没有提防着她,很多举止都是做给外人看的。
其中真相,她不信身为骆安城亲信的瞿信会不知晓。
这大概也是瞿信为什么没有立刻杀了她的原因。
“姑娘人在玉兰殿,东西送不进去,我也觉得这东西对姑娘没有用处。”
“遂一直在我身上。”
瞿信说得直白,陶昭南自然听得出他的言外之意。
眼下,他撞见了出逃出宫的陶昭南,心中有一丝意外,剩下的多是对她嫌恶的情绪。
“陶姑娘,走吧,只当我今日从未见过你。”
瞿信及他手下的叛军就这么放过了她,而他交到自己手中的过所,也因为城门无人看守而没有派上用场。
若没有出宫前的这一遭,陶昭南不会理会瞿勤手下人硬塞入她手中的纸条。
说到底,陶昭南是不了解骆安城的,更不明白他愿意帮自己离开的动机。
但她还是抱了一丝希望。
陶昭南否认:“我没有。”
她言简意赅,反而一时让人不确定她说的是没有和骆安城往来,还是没有想要借骆安城的势力离开。
骆禅檀想要从她的眼中找出谎言的痕迹,却只在她的眼中瞧见荒芜的宁静。
他倏地松开了捏着她下巴的手:“你最好没有。”
即使有,这些念头如今也都被骆禅檀狠狠碾碎了。
“尊使。”门外传来几声规律的叩门声,是薛仁恩的声音。
“陛下传您进宫。”
骆禅檀本就不悦,听见骆帝召他入宫后,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离开前,他侧目瞧了一眼死气沉沉的陶昭南,心脏不受控制地被人揪紧。
他撇过头不再看她,踏出房门的同时对门口的薛仁恩吩咐说:“从今天开始,我不在的时候看着她。她要出去就让她出去,但别跟丢了。”
骆禅檀余光又瞥了薛仁恩一眼,眼神中有一些疑心的意味。
“是。”薛仁恩像是没有察觉骆禅檀暗暗打量的视线,只应了声是。
如今已过小满,白昼渐长,又至傍晚卯时,天空依旧亮堂。
入宫随内侍到乾阳殿外静候,没过多久,骆帝便召他进殿。
一般骆帝不爱见他,若有什么命令也都是让到神暗司传令。
除非是不宜为外人知晓的秘事,否则骆帝鲜少召他入宫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