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反而想明白了一些事。
隔壁婆婆是年中时候搬来的,交谈时提起过,她也是陶山郡人士。
年轻时,她跟着夫君一同四处行商。前一年,她的夫君因病离世,她这次就是带着夫君的棺椁回乡安葬的。
他思忖,这阿婆莫不是那人早早就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
如果那个男人有意,早早就能抓走平安胁迫他开口。
时过境迁,那个男人还在追查清乐公主的死因,或许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女人拉着儿子的一只手往屋内走,注意到了正发愣的栾恒,唤了他两声。
“阿忌,你在发什么愣呢。”
胡忌,是他现在的名字。
他如今已不再是羯胡的禁军首领栾恒,只是夫人的夫君,平安的父亲,胡忌。
饭桌上,一家三口人,女人往平安的碗中夹了块剃完了鱼刺的鱼肉。
她扭头去看自己的夫君:“那个人是谁,他来是为了什么。”
栾恒往口中扒了口饭,语气平淡:“他想知道其他羯胡族人的下落。”
“那你的妹妹……”
女人后半段的话在栾恒抬眸注视的一瞬咽了回去。
栾恒有个亲生妹妹。他和妹妹年幼丧母,父亲是个酗酒的酒鬼。
他们的父亲酗酒后脾气格外暴躁,动不动对母亲拳打脚踢,有时也会对他们兄妹俩动手。
母亲走后,栾恒一直护着妹妹,一次推搡间,父亲脚步踉跄,不小心撞到了头。
人就这么意外没了。
后来,栾恒和妹妹相依为命。
有一段时候,他把阿妹托付给了隔壁邻居,自己跑到羯胡军里毛遂自荐。他上阵杀敌,从士兵到校尉,才将自己的妹妹接到了身边照顾。
栾恒的妹妹栾枝早慧,打小看着父母之间不和睦,所以不想待在闺中等着嫁人。
她主动和哥哥提出,想到宫里做宫女。
栾恒是如何也不肯答应。
他好不容易才出头,身边的亲人只有栾枝一个人。
怎么可能送唯一的妹妹到宫里去服侍人。
栾枝劝说栾恒无果,又不肯打退堂鼓。
她心意已决,就是拿捏了栾恒会心疼她,不光绝食还和栾恒打冷战,故意不搭理他。
至于栾恒,他心疼妹妹,但又因为绝大多数时候都混迹在男人堆里,不懂得委婉。
他忍了几日完全忍不下去了,就跑去和栾枝理论。
结果,栾枝一啪嗒啪嗒掉眼泪,栾恒立刻就手足无措了。
无奈之下,只能同意。
送栾枝入宫,他背地里四处打点关系,就为了她能在宫里遇到一个好一点的主子,在宫里不要受尽贵人的苛待。
后来,栾枝就到了从骆朝来的王妃宫里做宫女。
王妃是个极好相与的人,栾枝不止一次同他说过,王妃优待下人,她很喜欢这位王妃。
王妃薨逝后,王上要让所有宫女为王妃陪葬,他是想尽了办法才保住了栾枝,送她出宫。
但他受命保护储君出逃受了重伤,也因此和栾枝走散。
他回过故乡,没有寻到栾枝的踪迹,只给街坊邻居留了话。
若是栾枝回来,让她到陶山郡来找他。
前一年秋季,栾枝来陶山郡,他们才终于重逢。
虽然,栾恒如今和夫人在陶山郡生活得平稳,但仍时刻担心会有骆朝皇族前来追杀。
所以,栾恒并没有让栾枝跟着自己留在陶山郡,而是让她跟着夫人的阿舅阿婶在隔壁郡县做些小本生意,自己偶尔也能去瞧一眼。
“这些都是给平安的。”
池谓听从骆禅檀的吩咐,不光早早就来了栾恒家,还准备了一些娃娃喜欢的小玩意。
“正巧”遇上栾恒准备出门赶海,他看见池谓将东西放在门口就要走,便叫住了池谓。
栾恒低头扫了一眼竹篓里的木雕和拨浪鼓,都是些新奇的玩意儿。
他重重叹了口气,道:“无功不受禄,这些东西,我们不能收。”
池谓本想说,给你你就拿着,又倏地想起骆禅檀嘱咐他态度要诚恳些。
池谓做不来那些阿谀奉承的做戏模样,只别扭地用更柔和的语气请求。
“我家大人说,希望你如果有关于族人的新消息,还望能告知一声。”
求人的言语,总让他回想起自己过去最落魄不堪的那些日子。
比起轻声细语地说话,他还是更擅长于严刑逼供。
“这些小东西也不值钱,就是个心意,你收着吧。”池谓别扭地说。
话也带到了,池谓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要抖落一地了,赶忙转身要走。
“等等。”
栾恒叫住他,池谓回头,见他放下肩上的渔网,朝他走来。
“旁边泷河县樟岐镇,你去寻一个叫栾枝的人。”
“那是我妹妹。”
那个男人既然是为了王妃才找到他,王妃待栾枝不薄,他便就帮他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