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泽兰屈膝跪下:“臣有一事请求贵妃娘娘。”
“卓大人,请说。”
“听闻娘娘从藏书阁里借走了《百毒经》,臣斗胆想找娘娘借这本书几日。”
洛贵妃坐在坐榻上,沉默时唯有眨眼时方才像个活人。
她默了片刻,扭头对琅瑶:“琅瑶,去把《百毒经》取来交予卓大人。”
“臣谢娘娘恩典。”
洛贵妃的语气无喜无悲,瞧他的眼神也是淡淡的:“不过是一本书而已,卓大人快些请起吧。”
琅瑶取来了《百毒经》,卓泽兰从琅瑶手中接过那本书后,躬身再次朝贵妃行礼,才从殿中退了出去。
离开玉兰殿的卓泽兰走出宫道几步后,又回头,远远地望了一眼玉兰殿的牌匾。
这是宫内除却陛下的乾阳殿和皇后娘娘的椒房殿外,最宽敞华丽的宫宇了。
整座宫殿只贵妃娘娘一人居住,可住在里面的那位贵人,却仿佛是被困在了金贵囚笼中的金丝雀般,失了生气。
他低头看了眼手中孤本的《百毒经》,心想,陛下将宫内的珍宝都奉至贵妃娘娘的面前,也换不得她一展笑颜。
身为贵妃的医官,卓泽兰对这位贵妃娘娘,心中有无奈也有怜悯。
他收回视线,转身走过长得好似看不到尽头的宫道,踏过一道又一道的门槛。
回府后,卓泽兰细心翻找《百毒经》,果然在其中寻到了绞肠散的解法。
“蜈蚣、全蝎、丹参……”卓泽兰在烛灯下俯身看着解药的药材和制法。
其中不少是剧毒之物,为的是以毒攻毒。
这些药材的剂量必须拿捏得非常小心,否则只怕是绞肠散的毒性未解,又雪上加霜,中了解药里毒物的毒。
而现下最糟糕的情况,就是《百毒经》内虽记载了绞肠散解药入药的药材,却有几味药没有详尽的药量。
他只能先制出绞肠散喂给家畜,再慢慢调制出解药。
他将此事告知了陶昭南,陶昭南并不感到意外。
骆禅檀给她下的毒要是那么容易解,那才是奇了怪了。
“卓大人费心了。”
陶昭南真心感谢他,他与她无亲无故,饶是淑太妃让他相助,他能寻得解法已经难得。
他愿意为她花费时间精力还有金钱调制解药,那是他心善。
她从袖口中取出早就备好的地契,地契是豫贵嫔当初送她的。
她递到卓泽兰面前:“卓大人救命之恩,奴婢无以为报,还请卓大人收下这个。”
卓泽兰接过她手中折好的地契,展开,惊讶地微微瞪大双目,又慌乱将地契塞回她的手中。
“姑娘,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卓泽兰双手背在身后,像是担心陶昭南会强塞地契给他。
“卓大人公事繁忙,还要挤出时间精力为我调制解药。解药的药材也同样需要花钱,奴婢手头唯有这个,还望大人能收下。”
她拿着地契的手往前又递了递。
卓泽兰依旧没有收下的意思,他犹豫后开口道:“姑娘,不如这样。”
“这地契贵重,姑娘自己收好。待我将解药制成,算清药材所费银钱,姑娘再给我银两便是。”
陶昭南拿着地契,坚持说:“无论解药是否制成,大人花费的时间精力无价。且救命之恩,难以用银钱衡量,大人还是收下吧。”
陶昭南不想欠人人情,她能给卓泽兰的回报,也唯有身上最值钱的地契。
而且,这地契于她而言,是不义之财,留在身上,她始终心神难安。
卓泽兰看出她执意给地契不是假意,但他始终拒绝。
他摇了摇头:“姑娘此言差矣,身为医者,救死扶伤便是己任。姑娘所说的救命之恩,或许只是我的举手之劳。举手之劳受此重礼,有违我本心。”
“若是姑娘实在过意不去,不若照顾太妃更用心些。”卓泽兰温润地笑着,伸手推拒她的地契,“太妃是我外祖母唯一的姐妹,我自幼在外祖母身边长大,与外祖母亲厚。外祖母最挂心的,除了我母亲,便是我的姨祖母。”
“我毕竟是外男,不能常来翎羽殿。姑娘代我尽孝太妃身前,于我才是大恩。”
其实,卓泽兰这话说得弯绕,有道理但不完全有理。
侍奉太妃本就是她的职责,谈不上代他尽孝。她也不会永远留在翎羽殿,能为太妃所做的事情并不多。
卓泽兰比她想象中更加意志坚决,他们之间如此僵持根本不会有结果。
陶昭南收回地契,微笑着点了点头:“奴婢必尽心照料太妃。”
“不过,不是为了偿还大人的恩情。”
卓泽兰注视着陶昭南的双目,她长得花容月貌,即使穿着最普通的宫女布裙,头上没有漂亮华丽的珠钗,依旧美丽。
但最吸引他的,是她身上坚韧的精神,和那双眼睛里流露出的坚定眼神。
“我许诺大人,若是将来有我力所能及能为大人所做之事,我愿为大人达成一愿。”
她的承诺,是以陶昭南的身份来许诺的,也意味着,不论她将来成为什么样的身份,站在什么样的立场上,都会为他做成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