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广阳侯站着,而骆禅檀坐着。
广阳侯居高向下端量骆禅檀的神情双目,想从中看出他的真实意图。
然而,他看不透这位六殿下,便直言问了。
“六殿下,为何帮我谢家。”
骆禅檀重新拿过一个干净的茶杯,往里缓慢倒了茶水,放到对面。
“侯爷不如先坐下。”
广阳侯松气沉肩,按捺住急性子,在他对面坐下,目光不移地凝在骆禅檀脸上。
他气定神闲,与他谈论抄家灭门的大事,也悠然自得得仿佛是在议论家长里短的小事一般。
心思缜密,神机妙算,将利弊得失都算得清清楚楚,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握。胸有成算有如六殿下,他愿出手相帮谢家,定然是有所图谋。
“六殿下有何目的。”
待他坐下,骆禅檀伸手请他喝茶,道:“侯爷知我非施恩不图报的善类。”
“我愿出手帮侯爷,自然希望侯爷也能帮我。”
“你要本侯做什么。”广阳侯眉头深锁,搭在膝上的手握成拳,语气提防。
骆禅檀瞥见后,浅笑着用轻松的语气开口:“侯爷不必紧张。我所图谋,并非皇位。”
广阳侯攥成拳的手微微放松:“那是何事。”
“我近来寻到了羯胡族人的下落,就在侯爷领地的陶山郡。”
“羯胡族?是陛下……”
久违地听到羯胡族,广阳侯的瞳孔微微睁大。
难不成陛下还在对羯胡余辜赶尽杀绝,连一个活口都不肯留下吗。
帝王之心,深不可测,身居高位,高处不胜寒,久而久之,也就没有了常人的冷暖之情,怜悯之心。
羯胡族一族被屠戮,广阳侯心中虽觉得羯胡族人无辜。但他是骆朝人,是骆朝的将侯,身份已经决定了他的立场。他对羯胡族心存再多怜悯之心,也无法改变他们的命运。
“不是陛下。”骆禅檀即刻否认,“是我,一直在追查羯胡族的下落。”
六殿下曾养在贵妃娘娘膝下,对清乐公主的感情不同于其他皇子。
他追查羯胡族下落,是为了给清乐公主复仇吗。
他手下有神暗卫,无知无觉地杀掉两个人不是什么难事。
就算此事被陛下知晓,也不会因此追究他的过错。
六殿下是想要他做什么。
“我手下之人,是陛下的神暗卫。寻得羯胡族人一事,若陛下知晓,定然会斩草除根。”
“我只想见他们一面,问清些事情,此事,想借侯爷的人帮个忙。”
他不是要杀羯胡族人,广阳侯颇感意外。
“六殿下,是对清乐公主的死因还有疑虑。”
当年公主身死,无人清楚其缘由,世人都只知公主是因病离世,究竟是何病症,谁都不知道。
而骆帝为了公主灭羯胡,是至情至性,但也牵连了许多无辜百姓。
孰是孰非,再难定夺,也不容他评判。
骆禅檀沉默没有回答,便就是回答。
他静默良久,再开口时隐隐能看出他变了脸色,少了些事不关己的轻松。
“我向侯爷确保我所行之事不会危害谢家。”
“侯爷贵为漓州之主,要瞒下我的行踪想必不难。”
他抬眸,正色说:“我与侯爷之间,是各取所需,两全其美的交易。”
“事关谢家和广阳军,我理解侯爷需要深思熟虑,但我能留在漓州的时日不多。”骆禅檀起身,“明日午前,还望侯爷能给我个答复。”
“我还有话要问王平生,侯爷先回府吧。”
他迈开步子,先走出了屋子。
户外天色渐暗,一轮红日沉入山头。从草舍破漏的纸糊窗子缝隙向外看,依稀还能望见远处的被染成橙红的绚烂天光。
被绑在木架上的王平生艰难地抬起头,眨眼望向窗外,仿佛能从那天光中得到片刻喘息。
吱呀一声,门又开了。
他眼帘沉重,敛目片刻才重新睁眼看向来人。
骆王朝的六皇子,将他折磨成人不人鬼不鬼模样的始作俑者。
他一身清爽干净的白袍,墨黑的长发束起,淡然地在他的面前站定。瞧他看自己的眼神毫无波澜,仿佛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拾。
“王平生。”
从骆禅檀的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是王平生生平第一次因为听到名字而感到胆寒和反感。
他不知道骆禅檀还有哪些严刑逼供的手段等着他。身上火辣辣的伤口又痛又痒,他脖颈上的青筋暴起,犹如条条埋在血管之下蜿蜒的长虫。
在疆场上,他从未畏惧过死亡,更没有因为对手强劲而退缩过。
面对骆禅檀,他恐惧又憎恨,恨不得他能干脆给自己一刀,来个痛快。如此折磨,受尽耻辱,让他比死还要难受。
“你是不是以为,我真想从你口中知晓,岑周细作的名字。”
骆禅檀拖了把椅凳在他面前坐下,百无聊赖地摆弄炭盆中的铜器刑具。铜器被放在炭火中烧得通红,挪动时火炭迸出火星。
若是一不小心碰到身上的一小块肌肤,都能轻易烫脱层皮下来。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