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陶昭南正擦拭着书架上的落灰,将取出的竹简依照标签归回原位。
倏地,身后有人唤了她的名字。
“陶昭南。”来寻她的人,是掌侍大人。
陶昭南回头注意到她蹙着眉头,嘴角向下,看她的眼神似有担忧又有无奈,还有几分疑惑与猜疑。
看这神情,是有不好的消息了。
她猜测,是昨日椒房殿里的那位,下令要发落她。
“掌侍大人。”她规矩地给掌侍行礼,垂眸的模样依旧恭顺。
掌侍不知她是否是深藏不露,还是真的无辜,眉头锁得更紧,厉声道:“你随我来。”
陶昭南跟在她身后,心里早已有了预料。
昨日午后从椒房殿回来时,她就心中觉得不安。回想皇后反常的语气,是在瞧见了她的面容之后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她估摸着,是与清乐公主有关。
掌侍走在她的身前,领着她到了掌仪大人理事的殿门外。
她站定在门外,没有立刻领她进去,而是侧头问她:“昨日在椒房殿,可发生了什么。”
她的所有猜测都只是主观臆想,也不能随意宣之于口。
陶昭南轻轻摇了摇头,否认:“没发生什么。”
掌侍大人缄默了几秒,回头的瞬间,再开口时语气变得柔和了些:“你实在聪慧,也是可惜。”
“随我进去吧。”她迈开步子,于心中替她惋惜。
宫中贵人的吩咐,她们纵然身为女官,也不得不遵守。
宫殿内,不光掌仪大人在,书沐宫的典侍大人也同在殿中。
“奴婢参见掌仪大人,典侍大人。”
胡掌仪从她一进殿就将视线凝视在她的脸上。
那张脸,与逝去的清乐公主,神似但并不相像。
清乐公主生得柔美,对待宫人也总是笑脸相迎,明媚大方如天上骄阳。而眼前这位,虽低眉顺眼,但仍能瞧得出其坚韧不拔的骨气,是个懂隐忍的性子。
性情清冷若水中萤石,与公主殿下实在不同。
胡掌仪在宫里的时间比许多宫中的妃嫔还要久,见过许多人,知道许多事。
她也清楚,这一回,陶昭南是无辜受了牵连。
“起身吧。”她深感无奈地叹息,落在陶昭南身上的眼神更多含着怜悯。
“从明日起,你就去翎羽殿照顾淑太妃吧。”
陶昭南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任何撒泼不愿的举动。
她抿了抿唇,作出受了委屈也要自己咬牙硬吞的模样,压低了下巴,敛眸应声。
“诺。”
区区一个采女,她的去留,本是牵动不了堂堂百蕴阁掌仪的心绪的。然而,她的确有些许的特别之处。
光是与清乐公主的那几分神似,就能让那位谁都挑不出错处的皇后娘娘特别派了人来传口谕,非要一个采女去侍奉太妃。
也因为她的这几分神似,胡掌仪动了恻隐之心。
清乐公主素来善待宫人,也曾给过她一点恩惠。贵人眼中无足轻重的小事,于命如草芥的她们来说,却是能救命的恩情。
公主已逝,那点恩情,她便爱屋及乌地照料一下这位因公主无辜受累的采女好了。
淑太妃是先帝的淑妃,膝下也育有一位公主,陶源长公主。
陶源长公主也被先帝送到了华国和亲。在华国皇子弑父夺位后,新帝欲将他的这位庶母一同纳入后宫。而陶源长公主不忍屈辱,选择了一尺白绫自尽。
在世的太妃,都是膝下曾育有皇子公主的先帝嫔妃。而淑太妃,算是几位太妃中,最好相处的一位。
“你是谁。”
一身青色直裾的雍容女子侧目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没有停下手中晒药草的动作。
“奴婢是来侍奉淑太妃的。”
她轻笑一声,将簸箕放在了架子上,云淡风轻地说:“我不需要宫女侍奉,你去别处吧。”
陶昭南有些意外地看着她,她梳了一头简单的垂云髻,头上只簪了一支碧玉簪。
她就是淑太妃。
她连身为上位者的自称都不用,而是直接自称我。
余光扫见那呆愣愣的宫女还站在原地,淑太妃停下手中忙碌的动作,正视她,又重复了一遍。
“我不需要任何的宫女侍奉,你回去吧。”
陶昭南回神之后,朝着淑太妃跪下:“奴婢是来侍奉太妃的,太妃不要奴婢,奴婢便无处可去了。”
淑太妃盯着她数秒,冷冷道:“你无处可去,与我有何干系。”
说罢,淑太妃直接走进了殿中,陶昭南从地上爬起,跟着走进殿内。
踏入宫殿,环顾了一圈殿内的陈设,陶昭南发现太妃所居的宫室简朴,与她在神暗司的侧殿差不多。只不过,内里方寸要更大些,床榻案几却更陈旧些。
淑太妃坐在椅凳上,顺手给自己倒了杯清茶,抬眼瞥她。
“看到了吗。”她放下手中用了许多年的茶盏,“我这里又破又旧,你陪着我这么个老婆子也得不着什么好处,不如回去。”
陶昭南意识到,淑太妃是故意的。她有意让陶昭南跟着入内,没有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