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故意引他们动手的。”陶昭南几乎可以肯定。
他将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如同儿戏,以自身作饵,就是为了引蛇出洞。
也不知道,他究竟是真的胸有成竹到丝毫不担心自身安危,还是疯癫至不顾一切。
骆禅檀手里把玩着茶杯,将杯子玩弄于鼓掌,面上勾唇浅笑,完全没有刚刚经历一场搏杀的情绪痕迹。
“是啊。”他回答得轻易,口吻轻松。
他故作遗憾地叹惜:“可惜了。我给了他们机会,他们却没能把握住。”
惺惺作态。
有哪个人会真的遗憾对方没有取了自己的性命,除非那个人,是个疯的。
啪的一声,他忽地松开捏着茶杯的手指。
茶杯从他的手中垂直落下,砸在地上,粉身碎骨,碎片飞了一地。
随着茶杯落地,门外突然闯进来了一个男子。
准确地说,是一名身着黑色夜行衣的男子押着另一个神情不安的男人进了屋子。
那黑衣男人推搡了一下身前人的后肩,那男人便直直摔在了骆禅檀面前。
他一咕噜地爬起,瑟缩着肩膀,双手紧张地交握在身前,眼神飘忽慌乱,嘴里絮絮叨叨地念着什么。
“不,不关我的事。真的不关我的事,别杀我,别杀我……”
站在他身后的男人不光身着夜行衣,还用黑巾蒙住了下半张脸,除了一双眼睛,其余五官都被遮住。
他朝着悠然自得坐在凳子上的男人下跪,双手抱拳在身前。
“尊使大人,在后院逮到了要出逃的店小二,该如何处置。”
骆禅檀垂眸看着那店小二,他跪着的位置附近正好滚落了一块茶杯的碎片。
他放下翘着的二郎腿,慢慢起身,缓步走到店小二的身前,俯视他。
“可是有人让你在茶水里下药。”
跪坐在地上的店小二上下牙齿在打颤,不敢撒谎:“是,是有人让我在茶水里下药。”
骆禅檀半蹲下身子,伸手掰折那店小二的手腕,店小二睁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骆禅檀,手腕上传来的疼痛让他的五官扭曲到了一起。
“你没下他给你的药吧。”骆禅檀轻笑一声,又把他的手瞄准按在了地上的碎片上。
“没,没有。”店小二半张着嘴,呜咽着为自己开解。
“我怕惹出人命,就将他给我的药换成了蒙汗药,不,不伤人的。”
“是吗。”
骆禅檀发出一声极其畅快的笑声,随即松开了他的手。
店小二的另一只手掐着自己的手腕,看着瓷器碎片嵌入皮肤,血液从掌心汩汩流出,痛却不敢出声。
上一秒还笑得张狂的骆禅檀下一秒就冷下了脸,转头问道:“还有活口吗。”
“禀尊使,那些人全都是死士,皆已服毒自尽。”
“身上并没有查到什么代表身份的记号。”
这都在骆禅檀的意料之中,素来行事严谨的人,怎么会留下把柄。
若是轻易就让他识破了刺客的身份,他反倒要生疑是不是构陷旁人的伎俩。
“下去吧。”
“是。”
黑衣人来无影去无踪,身手敏捷,转瞬就没了影子。
陶昭南看着这一切,只想着,若自己一直跟着这个男人,只怕未来的生活必不安宁。
骆禅檀似乎有意向人透露自己的身份。
他就站在店小二身前,陶昭南注意到,只需店小二一抬头,就能看见他腰上悬挂着的金牌。这块金牌,在前几日,还并未被他佩戴在腰间。
正如她所想,店小二不知自己的前途命运,抓到他的黑衣人已经离开。见黑衣人对眼前的男人唯命是从,他的生死必然也掌握在眼前的男人手里。
他悄然抬眸,视线正好瞥见他腰间刻有神暗司三个大字的金牌,霎时吓得往后跌坐在地,更不敢言语。
神暗卫,那可是人间修罗般的存在。
骆王朝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神暗卫所及之处,杀人如麻,兵不血刃。神暗司更是人间炼狱,传闻神暗司内有七十二道酷刑,就没有神暗卫撬不开的嘴,敲不断的硬骨头。
常人光是听到神暗卫的名号,都避如蛇蝎,噤若寒蝉。
何况是亲眼见到神暗卫就在眼前。
骆禅檀自然将店小二的反应看在眼里,根本无需再出言威胁。
“今日之事……”
“小的定当守口如瓶。”他又疯狂地摇头,跪在地上叩首,“不,小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见过。”
“明日,你就离开此处,永远别再回来了。”
“否则,你知道后果。”
店小二只一味地点头,他也明白,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也没有神暗卫找不到的角落。
而就算神暗卫愿意放他一马,知道他不曾下毒的另一方,或许也会来找他寻仇。
他只有逃命一条生路。
翌日,白露醒来,对昨夜的动荡浑然无知。
他们继续赶路,只需半日,就能抵达京城。
在城门外,陶昭南抬头看着那巍峨高耸的城墙,日头高升,抬眼轻易就被光亮晃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