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个月以后。在玉蓉和其父母的四处宣扬之下,顾家村的人慢慢都知道了,五年前那个伴着雷电而生的孩子,着实命中不详。大家都在背地里,对顾盼儿一家三口指指点点、窃窃私议;即便正面遇到,也都低头少语没有了往日的热乎寒暄。
这一日,玉蓉受到顾盼儿几次三番的热情邀请,到盼儿家里做客。
这个小村庄的人们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月盈不过一两串铜钱,家家户户的贫富差距并不大,但是顾盼儿家却格外困窘。
一道破不挡风的柴门,别无装饰;推门量踱五步之内,直对的方向便是火炕,因为常年不舍得烧柴,总是凉冰冰的;其上是一张已经用了很多年的旧草席,破飞着毛边儿,有些扎人;火炕的侧面有一张木条拼接而成的小方桌,一家三口吃饭坐歇都在那里,不小心用力碰它一下,就吱吱呀呀地响个没完;其他摆设,除了生活必须的杯碗锄榔之外,就再一无所有。
因为两家是邻居的缘故,玉蓉其实经常会到盼儿家做客,此番简陋的景象和屋子里一成不变的摆设,她早已经司空见惯。到这样比自己家还穷困了不少的“隔壁邻居家”做客,对玉蓉来说是没有一丁点儿吸引力的;此番也是顾盼儿几次三番相请,生拉硬拽她才肯来。
盼儿家中实在别无长物,两个孩子玩了一会儿,便生出厌腻的情绪。百无聊赖之中,玉蓉趁着盼儿不备,将一只小手悄悄地伸到了叠放整齐的枕席之下……
母亲是一位勤劳爱干净的妇人,每日清晨待到盼儿也起了床之后,她必会将一家三口的单褥按顺序叠放整齐,最下面的一套枕席总是盼儿的。
母亲十分疼爱盼儿。每逢初一、十五她赶集回来,都会用卖柴火辛苦赚来的铜板,给盼儿买一两样新奇的东西,或者吃的或者玩的,来哄盼儿开心。这种事情,父亲是绝不允许的,在他的眼里那与浪费钱财无异。若是不小心被他发现了,轻则会狠骂母亲一个上午,大声吵嚷半日,说母亲不会持家;重则便是三五天不归,借口到镇上走街串巷卖柴火挣钱去,打着养家糊口的旗号,其实是去赌博。
为了不招惹当家的男人发怒,又想让盼儿能够获得些许童年的快乐,善良温淑的妇人,只能将那些她给盼儿带回来的“好东西”,藏在孩子的枕席之下,嘱咐她要等到父亲不在家的时候才可以拿出来。
盼儿很是乖巧听话,每次都是父亲上山砍柴的时候,才敢偷偷地把枕席下的“好东西”拿出来摆玩享用。
然而,这个“秘密”,不知何时却被经常来家里玩耍的顾玉蓉发现了。此刻,她的一只小手趁着盼儿不察,竟悄悄地伸到了枕席之下,几番摸索之后,果然没有令她失望,她从顾盼儿的枕席之下,翻找出了一个样子、做工都还算精致的瓷娃娃。
顾玉蓉将那瓷娃娃拿在手中,左右端看了好一会儿,才被后知后觉的顾盼儿发现。
盼儿瞬时心惊。之前,玉蓉来家里做客,就曾弄坏过一个母亲从集市上给她带回来的五彩小风车,好在那个小风车并不需要花费铜钱,不过是母亲用一小把柴火在集市上跟人家换的,也并不算什么太稀奇的东西。而这个瓷娃娃不一样,它是前几日母亲到集市上卖柴火时,花费了半数铜钱,精心为顾盼儿挑选的生日礼物;它承载着母亲对自己的疼爱,看上去让人倍感幸福和欢喜,是盼儿最喜欢的“宝贝”。
盼儿年纪虽小,对她的“玉蓉姐姐”却也有几分了解;她尽管心里十分在意这个瓷娃娃,面上却不敢有丝毫表露。盼儿知道,从小到大但凡自己得了什么新奇的东西,若是玉蓉没有的,她就会想方设法地将那东西弄坏。
在玉蓉的意识里,无论是隔壁邻居家的生活条件,还是这“蠢笨妹妹”本身的样貌天资,哪一样都远远不如自己;既然如此,她顾盼儿凭什么拥有自己没有的东西,凭什么玩自己都没摆弄过的玩具?
此时的顾玉蓉,正满脸阴恶面相,斜眼生气地看着顾盼儿。她那表情像是在责怪盼儿,怎么没有主动把这个瓷娃娃“贡献”出来,与她一起玩耍?怎么配拥有这么“矫情”的玩具,难不成以为自己是什么大家小姐?
盼儿被玉蓉盯瞪得浑身难受,却又紧张她手里拿着的自己心爱的瓷娃娃,只能小心翼翼地解释道:“玉蓉姐姐,我是怕父亲砍柴突然回来,发现了它,这才没敢拿出来与你一起玩儿的,你不要生气好不好?不如哪天趁父亲再去砍柴的时候,我到你家去做客,把它带上一起,咱们两个再好好摆玩,可以吗?”
顾玉蓉虽然看起来样貌清秀,却是心机颇深。很显然,盼儿这样带着几分恳求小心翼翼的解释,并没有让她满意。她只在嘴角咧出一个轻蔑的哂笑,双眼直媚媚地睁瞪着,满心嘲弄地看着顾盼儿;同时将拿在手里的瓷娃娃,改成用拇指和食指轻捏着的姿势,一脸随意漫不经心地临空移到火炕边缘之外……
盼儿再怎么天真迟钝,也看得懂顾玉蓉下一步要做什么。她近乎哀求地柔声阻拦:“玉蓉姐姐,求求你,不要!不要这样,求求你!它是我最珍爱的生日礼物,其它的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任你破坏,把它还给我好吗?”
“呵呵,其它?顾盼儿,除了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