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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眼看,他看见金发灰眼的女人挺着臃肿的腹,吃力的提着斧头,奄奄一息的白色帕加索斯躺在地上,紧闭双目,不知是已经绝望,还是被这能浸入骨髓的寒冷冻得难以动弹。

女人举起斧,他一动不动的看着,突然,一声闷响,斧头落在铺着稻草的地面上,女人捂着肚子,脸上有着扭曲而痛苦的恐惧,她跌坐在地上,殷红的血色像是海潮一般侵占着拥挤而脏乱的地面。

帕加索斯睁开眼,过了一会儿,似乎明白了女人正在经历着什么,它颤颤巍巍的站起,拖着沉重的锁链,来到了女人的身边。

女人在剧痛之中感觉到热源靠近,她本能的往旁边爬了一小段距离,但很快力竭,又本能的回过头去想要博取同情,却看见那匹马在她的不远处倒下了,展开伤痕累累的双翼,将柔软而又温暖的肚腹展现在她的面前。

剧烈的疼痛,在那一瞬间,因为一种突然临至的震撼而消失了,女人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到那只羽翼下的,因为下一刻下腹的疼痛加剧,她哭嚎出声,泪水流淌着,但她分不清,这泪水究竟是为痛苦,还是为悔恨而流。

屋外,年轻男人看见一只手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白得比飘飞的雪还要冷,还要透明,像要消融在这茫茫大雪之中似的,那只手推开了门,然后关上了门,只给他留下了一抹银绿色的背影。

和之前别无二致的光芒从破旧的马厩中溢出,该隐伸出手,温暖的光融化了手中的雪,蓬勃的生机带来了春天,绿茵呵护了新生的芽,一声婴儿的啼哭从屋里传来,如同神明降下“恩赐”的神谕。

“我就是这样诞生的,”金发碧眼的少年骑士从回忆中回过神,马车仍旧平稳的行驶着,“在骤然猛烈的暴雪中,在破旧的马厩里,在母亲和它的怀抱中。”

布耶尔注视着那双深绿的眼睛,缓缓的点了一下头。

“我出生在大哥坠马死去那一天夜晚,明明是早产儿,却仍然健康的成长,所以,母亲和父亲将我和它当做神的恩赐,对我寄予厚望,而它,几乎陪伴着我长大。”

塞特摇了摇头,年轻脸上露出笑来,只是那双眼中的情绪怎么也算不上愉快:“算了,都是过去的事了——布耶尔阁下是第一次参加圣诞日,对吧?这时候,应该还赶得上游行,只是可惜,错过了天外合唱班的演出。”

天外合唱班……布耶尔微微眯起眼睛。

在「秩序」太一被「同谐」希佩吸收的现在,失去信仰的天外合唱班逐渐在茫茫宇宙中销声匿迹,如今唯有数量稀少的,由一些爱好者录制的唱片流传于世,但由于缺少特制的唱机,就连这些唯一能证明那些过往的存在也哑然失声。

塞特是在净庭长大的孩子,这没错,但是,星神太一死去早已是数个琥珀纪之前的事,他又怎么会在庆典上听过来自那群因星神陨落而沉寂下来的忠实信众的歌声?

如果……她垂眸,仔细检索自己记忆中的细节:她赶到时,听到的那些声音——纷杂、混乱,洪大而澎湃,但要将其中的情绪辨明并归类对她来说并不是难事,更何况,最可疑的对象,恰恰是其中最为庞然的一股。

那是极为庄严的和声,仿佛来自宇宙彼端,充满了无可比拟的强势与气魄,它自成一体,拥有自己的「秩序」,因而无可撼动,不包容其他,也不被任何包容。

虽然她并未听过合唱班的歌声,但据说,它饱含着来自「秩序」的美好,可为什么,它会导致人们陷入失去理性的疯狂?

这座疑似古文明遗民聚居的地宫中存在了太多古怪:突兀改变生活习惯和信仰的幸存者,诡异的结构,不知来源的精神侵蚀,未知的无形体生物,还有与魔鳞病极为相似的白色蛇鳞病……

难道……几千年前,入侵莱文兰德信仰的异教,就是一类归属于「秩序」的信仰吗?

“布耶尔阁下……布耶尔阁下?我们到了。”

布耶尔从思绪中脱离,注意到马车已然停下,她歉然的说:“抱歉,我有些入神了。”

“没关系。”

塞特已经先一步下了马车,他伸出手,布耶尔借力下车,净庭中央大教堂就在不远处,嘈杂的人声洋溢在洁净的街道,但街上却并不能用“热闹”来形容,反而给人一种“反直觉”的冷清感:这里没有孩童玩闹,没有异彩纷呈的节庆装饰,也没有小摊贩卖特色食物和器玩。

取而代之的是,孩子们排着队列,在教习牧师的带领下从街道边穿过,路人们穿着几乎一致的金白色服饰,就连房屋与房檐上挂着的装饰也只有金色和白色,路边支起的布施棚里坐着一位年轻的神父,正在向周围的人派发节庆特供的粥食。

“今天真热闹啊……”

塞特发出感慨,他露出一个真心的笑来,好像被节日气氛感染,不自觉高兴起来,终于带上些年轻人的稚气。

布耶尔环视周围,没有说话,只是回了他一个笑。

踏踏踏……

马蹄敲击在砖石上的声音规律而整齐的响起,是游行的队伍从街道尽头的教堂出发,他们将在净庭主城区的街区巡游,彰显自身被太一护佑的荣光,希冀神明虔诚的信徒们能感受到神明的恩典和注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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