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奚家满门被屠诛后,他被抓去獬豸宗,又在盛焦眼皮子底下逃狱。
若是再被抓回獬豸宗,盛焦那尊冷面冷心的杀神,八成能把他狗头削了悬尸示众。
奚将阑哪敢和他回去,当即胡言乱语。
“大人,你不懂盛宗主这搜捕令的真正意思。盛焦如此爱慕于我,连旁人同我勾肩搭背也要吃醋降下天雷劈人,自然只想亲手抓我。你若出手回去邀功,八成还会被占有欲十足的盛宗主逐出獬豸宗。”
盛焦:“……”
盛焦终于不耐,抬手将奚将阑的搜捕令从腰间拽下。
随手一握,玉令顿时化为雪白齑粉簌簌落地。
同时,奚将阑肩上的黥印也跟着一寸寸收缩,最终化为一颗红痣,仿佛滴血。
肩上的灼烧感终于退去。
盛焦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奚将阑捂着右肩愣了一会神。
獬豸宗的人认出他竟然不出手抓他,竟还有此等好事?
看来“盛夫人”的威名以后还可以再拿来用一用。
但他还未喜完,突然感觉手腕上一股无形的力量一扯,将他纤瘦的身子扯了个趔趄,跌跌撞撞朝前跑了两步。
奚将阑怔然看向盛焦手腕处,果不其然发现一条隐于空中不易察觉的玄铁锁链。
——那是獬豸宗逮捕犯人时的缚绫,能让人灵力全无,插翅难逃。
奚将阑:“……”
还是被逮着了。
奚将阑刚从水里泡了一遭,浑身隐约开始发烫,他踉跄走了两步便“噗通”一声摔在地上。
缚绫猛地紧绷,将他纤细手腕拖得往上一抬。
盛焦停下步子,侧身冷冷看他。
他的眼神太有攻击性,就像是一股阴风从脚底灌入,渗入骨髓的寒意遍布全身。
奚将阑最大的优点就是审时度势、能屈能伸,眼见缚绫都戴上了无处可逃,迅速转变战术,仰着头可怜兮兮道:“大人,我道侣下的搜捕令的确是注明活捉我吧?”
盛焦似乎被这个“道侣”震住,眸子罕见空了一瞬。
良久,他才道:“……怎?”
“……是要活捉我啊。”奚将阑身体微微发抖,长发结着厚厚白霜,无辜地道,“您要是再不救救我,我就要冻死在这里啦。到时你们宗主肯定抱尸恸哭,一怒之下杀了你为我陪葬。”
盛焦:“……”
盛焦沉默许久,道:“你要什么?”
“衣服。”奚将阑理所应当朝他伸出手,“……我看您身上这件鹤氅就不错,劳烦大人脱了借给我吧。”
盛焦:“……”
盛焦居高临下看着他,似乎不理解此人为何把扒人衣裳的不雅事都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他抬手就要掐缚绫诀,打算把他拖着走。
奚将阑动作迅速,活像是碰瓷碰习惯的,直接摊平,奄奄一息地装死。
“我要死了,我爹娘来接我了。啊,黄泉罗刹近在眼前——大人,你若见了盛宗主,一定要转告他中元节记得给我多烧纸钱。”
盛焦:“……”
奚将阑苍白着脸,浑身上下写着“即将赴黄泉,有事烧纸钱。”
突然,残留着温度的鹤氅和墨色外袍直接兜头扔他身上。
盛焦只着黑色单衣,宽肩窄腰,丝毫不畏凛冽寒风。
“穿上,走。”
奚将阑冻得打哆嗦,没再废话,四处扫了一圈发现左右无人,抖着手将冻成冰渣的里衣脱下来。
藏在袖中的虞昙花早随着外袍掉在水中不知所踪。
今日当真是大凶,诸事不宜。
盛焦无意中回头一看,猛地侧身。
剑鞘倏地横扫出一圈灵力,轰然将一旁湖水轰得炸开数十丈雪白的水花。
“你!”
奚将阑一边“悼念”虞昙花一边将长袍的衣带系上,一头墨发被冻成冰,他随手搓了两下,冰渣粉末簌簌落下。
听到动静,他诧异抬头,瞧见男人背对着自己紧握着剑柄浑身紧绷的模样,心道:“哦哦哦,此人和盛焦还真是同一类人。”
连看人脱个衣服都害臊。
姓奚的厚脸皮已经不知害羞为何物,随意穿好外袍,又将厚厚鹤氅裹好,笑着说:“大人是在非礼勿视吗?”
盛焦一言不发,抬步就走。
奚将阑哈哈大笑,也溜达着跟上去。
獬豸宗衣袍上有银线暗纹,织成冷暖不侵的阵法,奚将阑几乎冻僵的身子逐渐暖起来。
他缓过神后,抬头一扫周遭,这才后知后觉此处竟是姑唱寺外围。
姑唱寺并非是一座真正的寺庙,而是玉川北境靠近雪山下的佛寺旧址,因常年有灵物贩卖,逐渐聚集无数修士扎根落住。
姑唱寺外是一片广袤无垠的鬼林,满地纸钱黄纸,幽幽鬼火在山林间跳跃。
周围鬼气森森,时不时传来几声鬼泣鬼笑声,回荡在耳畔,让人汗毛直立。
“大人?”奚将阑察觉到不对,“您不是要带我回獬豸宗吗?”
盛焦抬步朝着千层台阶走去,惜字如金:“先去姑唱寺。”
奚将阑弯着眼眸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