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尼亚愣住了,琴酒的话很短,也没有什么难理解的,但她听着,就是半天也反应不过来。
爸爸为什么要问这个?从来没有人问过这个,包括弹幕的云爹妈们。
不知道信号塔的人,只会把它们当做古怪的装饰。而知道信号塔的人,会觉得读心能力好玩又刺激,他们会觉得这两个小尖角可爱又有作用。
从来没有人问过她,这东西戴在头上会难受吗?
怎么会不难受呢,阿尼亚现在能回忆起来了。在被装上信号塔的最开始,她觉得头晕目眩,那两个东西顶在脑袋上,吃饭也在睡觉也在,真是别扭极了。
后来过了一阵子,小孩子健忘的心理让她渐渐适应,可是信号塔却总是在她忘记的时候,不经意撞上了柱子蹭到了杆子的时候,通过那种剧烈的神经疼痛来提醒她——嘿,你还有我们这两个小玩意儿呢,仔细着点!
“傻了?”琴酒看到阿尼亚愣愣的,绿眼睛一眨不眨地抬头望着他,“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他的手继续摩挲着阿尼亚的小犄角,又问了一句,
“你想拿掉它们吗?”
这下,怔愣中的阿尼亚一下反应激烈了,她的眼睛迅速积聚起一圈亮晶晶的水汽,委屈得鼻头都红了起来,
“爸爸,你讨厌它们是吗?你讨厌这样的阿尼亚。阿尼亚不是普通的小孩,阿尼亚是,是怪胎!”
琴酒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一直没心没肺的野猴子,原来也会有这么敏感的情绪。他愣了一下,继而无奈地叹了口气,侧过身将哭泣的小女孩搂进了怀里,大手扶住了她的肩膀,
“我不讨厌它们,更不会讨厌你。我只是认为它们会让你不舒服,毕竟人类的负面情绪太多,你很可能会被影响。”
“真,真的吗?”阿尼亚从他的怀里抬起了头,眼角还挂着一颗晶莹的泪珠,看起来像一只害怕被丢弃的可怜小狗,“爸爸不要骗我。”
琴酒又叹了一口气,他自己也奇怪,感觉养了这小东西之后耐心真是见长,
“骗没骗你,你不是能感受到吗?”
阿尼亚傻愣愣的看着他,她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读心这项技能,刚刚一直沉浸在自己激动的情绪里,根本没有感受琴酒内心的想法。
此刻,她静下心来,半信半疑地闭上了眼,她将脑袋贴近琴酒的胸膛,贴近他的心脏。
琴酒感觉到她温热的呼吸,暖烘烘地吹在自己的心口,有些发痒。他轻轻笑了一声,想提醒她,“内心的想法”并不是从心里发出的,而是从大脑神经发出的。
但是他最终没有说话,以免破坏这难得安宁的时刻。
半晌,阿尼亚从他怀里爬起来,歪着靠在沙发上,小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和红彤彤的鼻尖一对比,看起来还有些滑稽。
“爸爸,你真的没有生气,也没有讨厌阿尼亚!”
“你还是很喜欢阿尼亚的,嘿嘿,”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说着说着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好像还有点别的烦恼。”
尽管已经知道了真相,但是琴酒对阿尼亚的这个特异能力还是心中一惊,他自以为那些忧虑已经藏得很深,没想到还是被阿尼亚轻易地发现。
是的,阿尼亚是唯一的合格实验体这件事,将带来巨大的危险。他不会天真到以为警告过基地的博士就万事大吉,毕竟那家伙看起来并不老实,而且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琴酒知道最终的时刻就要到来了,比他曾经预期的确实早了一些。
他并不是个对未来毫无打算的人,干杀手这一行很吃脑子和身体状态,所以早晚有退休的那一天。能活到退休,是每个杀手最好的出路。
曾经他年轻时,还想过威胁宫野志保,要是延缓衰老的药物研究成功了,说什么也要给自己也来上一颗。可是现在么,他没兴趣了。
做别人一辈子的打手有什么意思呢?
所以后来琴酒的规划就分为了两条,一条是转换位置把朗姆踢掉,做一个不出手的幕后指挥者,另外一条就是最后的退路,离开组织找个地方养老。
两条路都不好走,走不成功都没个全尸。现在看来可能只剩离开组织这条路了,毕竟阿尼亚这件事将成为他和组织不可调和的矛盾。
不过也没什么遗憾的,虽然他曾效命组织这么多年。因为朗姆那个老狐狸虽然满嘴谎话,有句话倒是真的——
他不是那位大人的什么左膀右臂,只是外姓的看门狗而已。
不然为什么那么重要的基地,这么多年都没有让他碰过?显然那位大人在防着他,密谋自己复活的事。等到那位大人重新有了行动力,那自己的下场怎样,还真不好说。
所以,昨晚小家伙睡得像头小猪,但琴酒却是度过了个不眠夜。此刻他的眼下还有些青黑,手指敲打在沙发扶手上,有些心烦地想摸烟,但看到阿尼亚担忧的目光后又忍了下去。
“别想些有的没的,大人的事情少掺和。”琴酒在短暂的温柔过后,语气又恢复了严肃,“我会给你的老师请假,这一周你暂缓上课,老实待在家,我出去处理一些事情。”
他从沙发的角落里摸起了个白色的儿童手机,扔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