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后,三月。
院中的桃树绽出一树繁花,轻风拂过,片片樱红在空中打着旋,轻飘飘地坠落到地上的细小水洼中,溅起点点晶莹水花。
“程子阳,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在瞒着我?”顾曦摘下脸上的傩面,双手撑在石桌上,皱着眉头看着面前那张略带青涩的面孔。
程子阳近来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来。
“我现在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当初那个需要人保护的小女孩了,有什么事情,我也可以帮忙的。”
程子阳抬头,看了一眼穿着庄重傩戏服装的顾曦,又默默地收回了目光。顾曦说的没错,她确实长大了,她眼里坚毅的光芒,让人无法忽视。
但是,程子阳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刻刀,捡起一旁的笔蘸了蘸明黄色的颜料,在已经雕刻好的傩面上一笔一划地涂了起来。
一年之前,秦爷爷本来在关溪村主持一场祭祀,那场祭祀的规模很大,参加的人很多,秦爷爷忙了许久才结束。
就在这次祭祀结束后一个月,秦爷爷不知怎的,忽然接到入宫的诏令。秦爷爷将顾曦两人安顿好,便入京了。
最初秦爷爷每个月都会给顾曦两人写信,讲述一些京城里的逸闻趣事,有事还会托人带一些京城的小玩意儿和许多好吃的糕点回来。
可是就在一年之前,秦爷爷忽然就没了消息。那些好玩的小玩意儿以及各种精美的糕点不再有人送过来,除此之外,以前雷打不动的每月一封的信也跟着消失不见了。
秦爷爷就像是人间蒸发一般,任顾曦两人再怎么打听,也不见了任何消息。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一年之久,顾曦两人意识到了不对劲,秦爷爷绝对是出事了。
秦爷爷于自己有恩,现在秦爷爷出事,自己于情于理都不能坐视不管。况且,程子阳用余光偷偷瞄了瞄对面的少女,这也是他自失忆后为数不多的家人了。
他已经打听好了,景安世子府正在招下人,他想抓住这个机会,先进到景安世子府,随后再想办法入宫。
皇宫中太危险了,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这种地方,无论如何,他可不可能让顾曦去的。
而景安世子府,众人都传,景安世子府中的景安世子生性顽劣,以折磨下人为乐。许多下人都被折磨得苦不堪言。
所以,这景安世子府,他一个人进就够了。
见程子阳没有回答,顾曦一把抓住他的手,蘸有明黄色颜料的毛笔尖,生生停在了半空之中。
顾曦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她缓缓靠近程子阳,
“还是说,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
顾曦有些温热的呼吸轻轻地打在程子阳的面庞上,如同千万只蚂蚁在爬。
程子阳猛地一转头,反手抓住顾曦的手腕,手臂上的温热透过指尖传到手掌上,他注视着面前的少女,语气中带了一丝无奈:
“顾曦,别闹。”
“我只是最近忙着雕刻面具,有些累了而已。”程子阳放下手中的工具,疲惫一般揉了揉眉心。
“真的只是这样吗?”顾曦有些不相信。
“自你我相识已有七八年之久,我的为人,你是清楚的。”
顾曦沉默了,程子阳说的没错,他的为人,她是知道的。程子阳从不屑于骗人。
程子阳缓了缓,接着开口道:“几日后关溪村的祭祀,你恐怕要一个人去了。”
“这次去关溪村,你不打算和我一起吗?”顾曦有些诧异,以前程子阳每次都会和自己一起去的,怎么这次反倒例外了?
“我近来有些疲惫,想借此机会休息一下,恐怕不能与你同去了。”程子阳抬头,直直地注视着顾曦的眼睛。
顾曦对上程子阳的眼睛,想要从里面看出什么东西,但程子阳坦坦荡荡,毫无破绽。
她抿唇一笑,那双好看的眼睛蓦地弯成月牙,犹如沙漠中的一泓清泉。“那你好好休息,我很快就回来。”
程子阳没有说话。在顾曦进入房间后,他又重新拿起了刻刀,修改着自己不太满意的地方。
一个不小心,刻刀从木头上划过,锋利的刀刃直直地朝着手指戳去,最后在指腹处留下了一道鲜艳的红痕。
程子阳看着不断渗出的血珠,陷入沉思。
几日后,顾曦刚主持完祭祀,就迫不及待地从关溪村回来。
她推开那扇熟悉的木质大门,迈过门槛,在院中环视一圈,却没有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是在屋子里吗?顾曦轻轻地敲着程子阳房间的门,没有任何人应答。
她推开房门,入眼的却是收拾的整整齐齐的床铺以及打扫的一尘不染的房间。而程子阳的人,却不见了踪影。
回想着自己去关溪村之前,程子阳的种种表现,顾曦猛地明白了什么。
“连你,也离开我了吗?”顾曦喃喃自语道。
忽然,眸光一转,她看到了桌子上好像放着一张写了字的白纸,她踱步过去,从花瓶下抽出那张纸。
刚劲有力,行云流水,刚柔并济,是程子阳一贯的字体。
“犹记数年前,你与秦爷爷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