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把地面晒得滚烫，郁南身着正装，奔跑在赶最后一班地铁的路上。身边有从四面八方跑来的，和她一样的，打工人，也不算孤独了。
“我不懂，约的下午四点，那HR居然让我等到晚上九点。”
“我也真够蠢，居然真等到九点。”
最后一班地铁基本没什么人，郁南上车后就掏出手机发消息，指尖在屏幕上的疯狂跳跃清楚地表现着她此刻的愤怒。
“吃了，吃的他们员工餐。一般吧，没三食堂好吃。”
“手机快没电了，等回家打电话跟你说。”
关掉聊天的窗口，郁南盯着红得醒目的电量框，叹出一口气。
夜间车厢里空荡荡的，她在靠门的位置，缝隙里吹来的风从她衣袖里钻进，包裹着身体。
广告屏上重复地放着同一个视频，看过太多次词儿都快背会了。
可转眼一想，忽而又悲从中来。拍得这么低俗的广告都有市场，为何偏偏她无处可去。
地铁在飞驰，窗户上她的倒影和列车跑得一样快。
郁南忽然希望就这样吧，永远也不要停，无论去哪，她再也不想回到地面。
她不想面对邮箱里躺着的无数条发出却没有任何回应的自荐信；不想面对出租房里潮得发霉的墙面，以及断断续续的热水，连洗个头都艰难。
更不想看见银行卡里的存款，其实那点钱都称不上是存款，天桥上乞讨专业户铁碗里的钱都比她的多。
但这不可能，半小时后她会回到阴冷的出租房里，听着隔壁小情侣嗯嗯啊啊的声音入睡。
运气好的话，能一觉睡到八点，大多时候，早上六点就会被楼上高三生妈妈打豆浆的声音吵醒。
郁南盯着对面玻璃上自己的倒影，有些疲惫，好像从考研失败后就一直水逆，干什么都不成功，也不如意。
她觉得自己一点也不比找到工作的那些同学差。
大学四年来每年都拿一等奖学金，学院次次比赛颁奖仪式都有她的身影，兼职经历丰富得下班高峰期出学校每走一百米，都能遇到熟人。
怎么说，也不会轮到现在的地步。
再者，去年年底考研一结束，郁南就开始投简历，无论是招聘软件还是学校里的企业宣讲会，她统统都参与，却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今天是她去面试的第130家公司，等了大半天，面试十几分钟，结果当场出。
毫无意外又没过。听到结果的瞬间虽然有所准备，却依旧难过。
这几个月她听到的最多的就是“不好意思，经过综合考虑，您与岗位匹配度不够，祝您早日找到合适的工作”。
更甚者面试完一点音讯都没有，发给HR的消息如石沉大海，看不见一丝波纹。
明明她投的对口岗位，但公司HR就是看不见，机械地重复模版话，她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那些个愿意给她offer的单位提出的要求又十分炸裂。
上上个月一家招聘总助，公司很小，面试官就一个，还是公司老板，郁南觉得自己势在必得。
谁曾想说作为总助，三年内必须单身，不能有恋爱和结婚的打算，要会喝酒，会开车，能够辅助总裁的所有工作，接受随时加班。
她当场就走了，走之前还要回了简历。
彩印的，一块钱呢。
上个月，一家新媒体公司，要求运营岗位负责行政、文案策划、前台，以及宣传，五岗合一。
最后一问薪资，扣五险一金前4k。
她那次学聪明了，给的黑白简历，气冲冲地离开公司。
找不到工作，郁南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皮肤暗沉无光泽，人日益消瘦，虽总嚷着要减肥，可也没想到是以这种的方式。
随着到站的广播响起，地铁门缓缓打开，一群穿着校服的学生说笑着蜂拥而入。
曾几何时，她也曾意气风发过。她名声最大的时候，是考了市第一，大家都夸她能进top1的学校，所有人都默认她一定会前途无量。
那时候连她自己都是这么想的，目标明确，保研成功，毕业后回母校当老师。她热爱教师这个职业，因为她曾遇到过最好的老师。
可是人生偏偏不如意。
没有任何狗血的事情，单纯发挥不好，虽说成绩够上211的线，却没有多余的分让她选专业，所以最后选择了一所不错的一本，准备保研去梦校。
谁知道名额出来后，郁南差0.1绩点，与梦校失之交臂。
心都累了，知道消息那一刻她真的想放弃，去上班算了，却又舍不得就这么放弃三年的努力。
所以又逼自己一把，转身加入考研的大军。
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寝室、食堂、图书馆，三点一线，天天打卡，从不缺席。
总该上岸了吧！还是没有。
梦校考试题型突变，原本重点复习的地方一分都没考。
郁南拿到试卷的那一刹那，就知道自己完了。
想出人头地的念想就这样逐渐消磨没了，郁南开始觉得自己以后只要饿不死就行，赚大钱走上人生巅峰这种事，离得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