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匹布都只有不到四十厘米的布幅,大多数是未经染色的牙白色,乳白色,带点黄晕,有几匹染成了天青色,和嫩绿色,还有的是紫红色深蓝色和酱色。
何田问了价钱,看看打开的布匹,估摸着这样一匹布可以做一件长袖裙子,或是一件无袖背心和一条长裤,要是易弦的话,恐怕得要一匹半的布才能做一套夏衣。
一匹布,相当于一只大鼠黑貂的价钱。
价钱其实比官方市场里卖的薄棉布还贵不少,所以就有人跟他们讲价钱,“那些棉布还有印花,颜色图案比你的多多了,又薄又透气,又不会掉色,你们的凭什么这么贵?”
站在摊子前的汉子有点口拙,只是赔笑,“我们的布也是很好的。”但怎么个好法,和棉布比有什么优点,他可就说不上来了。
摊子后面坐着一个年轻姑娘,一看就是这汉子的妹妹,她嘴可比哥哥巧,“大婶,要是给小闺女新媳妇买,那当然去买人家的花布,可您要是自己穿,不是我吹,麻布可比棉布耐穿得多,还更凉快透气。不信你试试?我这有棉布的布头,你拽拽,再拽拽我这麻布,是不是?这要是在家干活,要耐用,要凉快,还是麻布好。花色是少了些,可是也足够了呀,您买匹蓝的,给家里爷们男孩穿,买个紫红的给自个儿,家里有老人的,或者不爱深颜色的,天青草绿也挺好看。或者您要是手艺好,几种颜色拼在一起——”她指指自己身上穿的一件反毛兔皮长马甲,“不也挺好看。”
她的马甲上是天青、紫红、深蓝三色麻布拼接成的方块图案,确实很好看。
她哥哥身上穿的罩衫,一面也用了拼布,把天青、深蓝和酱色的布剪成了长方条,错色拼接,另一面是深蓝色,也很好看。
易弦就是远远看见这对兄妹身上的衣服和旁人大不一样,才被吸引住的。
嫌货才是买货人。
这群讲价的大妈大婶当然是识货的,被姑娘这么一说,更心动了,再摸摸她和她哥哥身上做好的成衣,算算价钱,就慷慨解囊。
那姑娘的哥哥嘴笨,但是算账倒很快,全是心算,又准又快。
有人用现钱买的,也有人用貂皮换的。
买好了布,那姑娘还送给买布的人一袋亚麻种子,“很好种的,四个月之后就能收,我家住在这附近村子里,你问‘织麻的三三家’就知道了。拿收好的麻来买布,我给你打折扣!我们也收麻的,价钱是……得是干麻,这样才能过称。”
当下就有好多人追问怎么种麻,怎么去她家,价钱是怎么样的。
还有人问她家要不要收小徒弟的。还有人问能不能买了布代做成衣的,就做成三三和她哥哥穿的样式。
何田小声对易弦说,“这姑娘真聪明呀,她哄着人们种了麻,再来买她的布,还说是打折扣呢。他们家肯定是没人开那么多地,也没法照顾。”
易弦只觉得何田趴在自己耳朵边絮絮低语,耳朵都软了,管她说的什么都连连点头。
等排在前面的人散开了,何田又捏捏他的手示意,他才发现,那叫三三的姑娘跛足。
从前已经绝迹的很多疾病,因为缺乏疫苗又再次出现。小儿麻痹症就是其中之一。
不仅是在偏远的森林中,即使在城市里,买不起疫苗的贫民幼儿也有得这个病的。
跛脚的猎人行动不便,只能靠陷阱捕猎,那收获就少得多。
要在山里讨生活,劈柴打水,破冰捕鱼,正常人还都要费力,何况残疾人。
不过这个织麻的三三挺聪明,她把耕种的活儿派了出去,这才是最费体力的。亚麻喜欢湿润的环境,得浇很多水,收获之后还得晾晒、脱粒、打捆……哪个步骤都是体力活。
但是织布机何田是玩过的,纺线、织布,跛不跛脚,影响不大。那个,讲究的是技术。
三三这是把技术活留给自己,体力活外包了。她另辟蹊径,给自己找了条致富之路。
终于排到何田和易弦,何田问了易弦的喜好,买了三匹天青色的,和三匹原色的,还买了两匹白色苎麻,又跟三三交流了一会儿。
交流的结果是,三三多给何田两包亚麻种子,还摸摸小麦的狗头,松给它一根同色的小方巾,绑在它脖子上。
这次可真是满载而归。
小船下水时船舷离水面只有二三十厘米。
返回的这一路更是和之前那次的心情天差地别,两人一边划船一边说笑,就差唱起歌了。
快到家时,何田指挥,把船划进了岔口。
这是条支流,小河只有六七米宽,两三米深,何田跳上岸,易弦把船上的竹篙插在岸边泥土中,拴好船,也跳上岸,小麦一看这两人都跑了,叫了几声没人要抱它,只好趴在船舷上,鼓鼓劲,小后腿蹲下又坐起来,反复几次,急得嗷嗷嗷叫了几声猛地一跳,跳到了岸上,朝着没良心的主人追过去。
等它追上了,何田蹲下摸摸它的小脑袋,再给它一块好吃的——煮熟的鸭肝。
何田砍了些树枝,全都砍成一米多长,捆成直径三十厘米的一捆,和易弦一人拖上一捆,扔进河中靠近岸边,水流平缓的地方,再把一根树枝一头削尖,插在河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