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的盆栽里,待碧梧回来,吃下蜜饯便闭眼小憩。
见她神色无恙,碧梧才悄声阖门。
没喝下那碗药,姬玉落果然没有再昏睡。
她睁着眼,隐约能听见门外侍女窃窃私语,这半个多月来,她还从未如此清醒过。
撑着酸软的身子离开下了床,姬玉落推开窗,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将她整个混沌的思绪都吹清晰了。
这片竹屋是楼盼春给自己盖的,他不常与谢宿白呆在一块儿,更不插手催雪楼庶务,倒是成日在这儿在栽花弄草,姬玉落若有个小病小伤,也常常被她薅到这犄角旮旯养着,美其名曰要她静心,伤才能好得更快。
是以乍看之下,她出现在这儿似乎也很合常理。
更何况又南月给的“霍府不安全”为前提。
但是,京都离江南何其远?
她伤得这样重,楼盼春何必千里迢迢将她带离京都,若只是霍府不安全,只要搬离霍府便是,在外头随便寻一处宅子是什么很难的事?
况且,都说如今锦衣卫势弱,追捕赵萧的差事怎么会交给他们?
姬玉落对窗轻扣了两下,压低声音道:“朝露。”
几乎是下一瞬,一个人影从天而降。
朝露惊喜道:“小姐醒了?”
但下一瞬,她便敛起嘴角,别别扭扭道:“我、我去喊楼叔!”
“回来。”姬玉落叫住她,“你找师父做什么?”
朝露踌躇地转回身,沉吟片刻道,“我看小姐可能想与楼叔聊聊……”
朝露性子直,向来藏不住心事,看她这般扭捏,姬玉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定是有人嘱咐过她,不许她胡言乱语。
而担心自己露馅,朝露甚至都不敢进屋来,成天蹲在屋顶,姬玉落偶尔醒来时,也只能听到头顶窸窸窣窣的动静,却看不到人影。
姬玉落没有拐弯抹角,直言道:“我问你,师父究竟为何将我匆匆带离京都?”
朝露咬唇道:“为了照顾小姐……”
姬玉落道:“我们离开京都之前,霍显在哪里?”
朝露摇头,“我没见到他。”
看她神情,是真没见到霍显。
姬玉落蹙了下眉头,换了个问法,“那我们离开之前,霍府可有异状?”
朝露一顿,飞速摇头。
姬玉落盯着她,直将朝露的脖颈给盯弯了。
她重重垂下头去,露出委屈的表情,好一会儿就不打自招地说:“我们前脚刚离开,就来了一群官兵,他们抄没了所有钱财珍宝,还把府邸封了,贴上了白条,那些下人和姨娘,也被押走了……是沈公子提前送信,我们才得以先行离开……再后来,楼叔就来了……”
姬玉落怔了怔,谢宿白……
她没有说话,搭在窗台的手攥成拳头,肩胛没有痊愈的伤忽然一阵疼痛。
姬玉落闭了闭眼,连带着觉得太阳穴也跟着跳了起来,末了才没什么情绪起伏地说:“京都既无战事,让人把沈兰心送回来吧。”
当夜,楼盼春拴在林子里的马便不见了。
姬玉落与朝露一路北上,便是快马加鞭也要五六日之久。两天一夜后,便是马儿也不堪重负,不肯前行,姬玉落无法,只能就近在山道上寻了个茶棚歇脚,顺便喂饱马儿。
此处都是过路的行人,凑在一块谈论的,无非就是近来朝廷那点事。
从承和帝到顺安帝,再从顺安帝到如今的新帝,统共不过十年,历经三朝,这朝廷变动之快简直让人唏嘘。
感慨之余,只听人道:“也不知那赵庸跑去何处,还能不能捉到。”
有人应声:“定是叫他那干儿子被放走的,否则刑部大牢那般森严,没人里应外合,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不见?”
“就是就是……”
“不过那死太监能不能捉到也没什么干系,总之北镇抚司那位已经翻不出天去,孤掌难鸣!我啊千里迢迢从南边来,就等看过几日下诏行刑呢。”
“欸,我与仁兄志同道合!”又有一人笑起来,紧接着那人冷哼一声,道:“我家本在京都做小本生意,就是让厂卫给害的,才不得不举家搬离!如今厂卫倒台,岂不大快人心?”
“我也是我也是,我也同路!”
……
……
周遭众人皆是以茶代酒,举杯欢呼,个个脸上都洋溢着喜悦,仿佛不是去看断头台上的行刑,而且去参加百年一遇的盛宴。
但于他们来说,这确实不亚于百年盛宴。
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们一路北上,途径无数酒肆茶坊,所见所闻大多如此,霍府被抄,镇抚使落狱,这是时下最大的谈资,便是贩夫走卒都能插上一嘴:“老天开眼!”
而与此同时,铺天盖地而来的是新帝的圣名。
霍显和谢宿白就像是两个极端,一个被贬为臭水沟里的蛇鼠,一个则是天上的明月。
姬玉落在那喧嚣声中沉默不语,走走停停,她大致拼凑出了如今京都的情形。
赵庸跑了,朝廷却需要向天下百姓交代。
你看,这不是一个霍显,便能稳住民心了么?
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