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霍显气势汹汹而来,瓶瓶罐罐当啷一声搁在桌上,一言不发地将她手上的纱布拆掉,重新上药缠了一遍,姬玉落要缩手,他还不让。
她拧眉道:“你这是干什么?”
霍显一本正经道:“包扎地太草率了,重新包扎。”
不待姬玉落反驳,他已经动作麻利地打了个结。
又起身拉起帘子,道:“起来,除了小臂,看看还有哪儿受伤了?”
月色消失,姬玉落眼前跟着一暗。
她说:“我没受伤。”
霍显上下打量她,居高临下的视线,身形的压迫感一下就体现出来了,姬玉落非常不喜他直直杵在自己面前,这让她本能觉得危险。
于是她站起身,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霍显提了提眉,“你是自己说,还是我来脱?”
“……”
姬玉落原地思索片刻,提起裙摆,露出脚腕上一点蹭破皮的伤口。
不太确信地看向霍显。
这伤太不值一提了,习武之人身上磕磕碰碰在所难免,就像沈青鲤说的,这些于她就跟挠痒痒似的,若非霍显问起来,她甚至都没意识到。
霍显踢了踢凳子,让她落座。
他处理伤口的动作太娴熟,姬玉落早就发现了,这得是自己挨得多了,才练出来的。
她垂头看着男人高挺的鼻梁,说:“马上要八月了,你确信能从赵庸手里拿到药么?”
霍显给她脚腕上好药,起身拍了拍手,道:“他和我之间就剩这点交情了,我死了,他也活不了,他心里精着呢。”
他说罢,在间隙里说:“还有哪儿?”
姬玉落动了动左臂,说:“肩疼。”
是方才那高壮大汉一跃而下时太凌厉了,姬玉落虽稳稳挡住,但正面吃下一招,整条胳膊也给震麻了,当下还不觉有什么,这会儿才隐隐疼起来。
霍显给她松了松筋骨,忍着不快嗤笑道:“哦,我还以为你这么能耐,是不疼呢。”
阴阳怪气,话里有话。
姬玉落慢吞吞地仰头去看他。
四目相对,霍显手上的动作也停了。
姬玉落道:“两个时辰,你和主上说什么了?”
霍显捏在她肩颈上的几道重了两分,“我没问你和他都说了什么,你问我做什么?”
“我平白无故被你冷言冷语一晚上,难道不该知晓缘由么?”姬玉落作出相当无辜的模样,说:“虽然我是他的手下,但这未免也太殃及无辜了吧,霍大人?”
霍显俯下身子,近在咫尺地看着她,“无辜?”
他那眼神就差咬牙切齿地说:你、还、无、辜?
他就站在她面前,姬玉落坐在凳子上,忽然低头,踩上他的黑靴。
踩一下不够,她还踩两下。
不轻不重的,反而像是在挑逗他,霍显觉得那每一下都跟踩在他心上似的。
他想,他可能是又犯病了。
霍显深吸一口气,就要站直身子,却被姬玉落扣住腰带,直直又给拽了回去。
一个站着弯下腰,一个坐着仰起头。
两个人就着这个姿势吻了个片刻,姬玉落攥着他腰间的吊牌不放,牌子上刻着个“锦”字,被她用指腹反复描摹,都描湿了。
分开时,霍显喘着气,哑声道:“姬玉落,你就作吧。”
他看着姬玉落发顶上的簪子,从没有一刻觉得此物这么碍眼过,于是想也不想就扯了下来,“噹”地一声,丢到桌案。
而后看她一眼。
这吻没消气,反而又起了火,霍显心里更闷了,他觉得姬玉落就是个王八蛋。
没心没肺的王八蛋。
她什么都不知道,占着一无所知就胡作非为,这人根本没有心肝,掐死算了。
没有心肝的人忽然顿了顿,说:“对了,锦衣卫如今成了众矢之的,府里不安全,不日更有祸事发生,京中也不安全,盛兰心是个女子,以防万一,不如将她送出城?”
霍显深睨她一眼,对旁人倒是有情有义得很。
这事他也考量过,于是道:“之前为她备了座宅子以防万一,过几日就送她出城。”
姬玉落道:“那就好,正是多事之秋,你身边离不得人,且路途遥远,男子也多有不顺,我让朝露等人护送她去吧。”
霍显想想,便应了,只拿眼瞥她,道:“你怎么替她打算起来了?”
姬玉落拈了拈耳珰,说:“她对我好,我自然也对她好,以德报德,有何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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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州。
萧元庭被府中管家以祭拜祖宗为由,匆忙塞进了马车里,一路就跟逃命似的,这也不准多歇,那儿也不准多停,日夜兼程抵达龚州一个叫元溪的小县。
萧家老宅就在这儿。
萧元庭回了老宅,累得浑身骨头都在叫嚣疼痛,足足睡了三日才缓过神来。
然而三日后,他才发觉家里这帮奴仆格外难缠,去哪儿都要紧跟着。
忒烦人了。
管天管地,还管上他出入花街柳巷了!
萧元庭大发雷霆,也稍稍震慑住了这些奴仆,众人可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