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苗长到脚腕高的时候孟宇星开始除草,拿着锄头铲地,真像老大爷说的一样,好不容易铲了几天回过头来一看,刚铲过的地头又有小草冒出头来,孟宇星接着又铲。
等到豆苗长到膝盖那么高的时候就铲不了了,孟宇星就用手薅,把大的草拔出来,扔到地头上去,不然一下雨稍微有根搭上土,就又能活过来。每当孟宇星累了的时候,就佝偻着站起身来,眺望远方的山,还有更远的天和云彩,他不知道余舟对他如今周边的环境和生活会是什么样子的感受。他现在双手布满稚嫩的茧,清瘦又结实,穿着宽松的棉质短袖,一双农田鞋。他觉得自己又年轻了,又变回去了,回到了那个年少不知愁滋味的旧时光,一秒一秒放肆地嘀嘀嗒嗒。
如今他眼里只有这小几亩的田地还有绵延不断的山以及清澈的天空,在这里他思念余舟的方式也不同,就是单纯地想,没有太多祈盼或者其它情绪在里面,青山绿水把他安抚得很好。他明白一切都有定数,该争的时候要争,该放的时候要放。地里的草再怎么顽强,他说要连根拔了,不过弯腰抬手的事。
当豆苗长成豆秧,豆叶下面起了一层密虫,老刘大爷过来对孟宇星说:“这回好了,不打农药,这你一点点抠吧!不整利索豆叶几天就都黄了。”
没办法,在刘大爷的指导下,孟宇星背着喷壶,打了杀虫的农药。
孟宇星心想,造物主也有不得不的苦衷呀!
大爷问孟宇星:“你啥时候走?”
孟宇星回答:“收完庄稼。”
大爷又问:“收完你放哪?”
孟宇星说:“放仓房里呀!”
“然后呢?”
“然后?”
“放里面烂着?那你还不如不收。”
“给你吧刘大爷。”
“给我?我可不要,我要那干啥?”
“卖钱呗!”
“卖那些钱穷不了我也富不了我,再说了,无功不受禄,我干吗收你的钱。”
“就当我孝敬您的,买两瓶酒喝。”
“我用不着。”
“那我就卖了钱自己留着。”
“留着干吗?”
“嗯……留着没事的时候拿出来看看,有些钱是这样赚的,有些日子是这样过的。”
“哎,这么说来倒是还有点儿用处。”
当阳光逐渐炽热起来的时候,余舟终于穿上了她喜欢的小裙子,随着走路的起伏像朵花儿一样绽放又含苞。
吴铭来过几次,每次来都带好多东西,他喝过的酒的空缺也都被他新带来的酒给填补上。
往店里搬酒的时候吴铭莫名地让搬酒的小男孩过来和余舟打招呼,当他把男孩叫到余舟面前来的时候余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来,我介绍一下——这儿的老板娘,余舟姐,你就是她男朋友介绍来的。”吴铭说。
“余舟姐,这是小韩,大名韩小宝。你可能不知道,星哥走之前交待过我,说如果有合适的地方给这小伙子介绍个工作,我联系他的时候他正在饭店刷盘子呢,我就把他叫过来了,现在他在我们公司做销售呢。小老弟不错,善良,朴实,能干。”吴铭一口气说了一大堆。
余舟急忙站起身来,伸出了手,“你好小韩,我叫余舟。”
韩小宝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他受宠若惊,面前的这个天仙一样的姑娘把他也抬上了神台,给了他高贵的光环。
“哎!余舟姐。”他慌乱地弯着腰点着头。
“嗯,没事常来玩。”
“嗯!”韩小宝真的像个小孩子一样。
韩小宝走了以后余舟问吴铭:“你怎么让人家干这样的活?虽然是员工,但不能把人家当苦力用啊!你这有点压榨员工啊!”
吴铭说:“不是,他自己要来的,我都跟他说了星哥不在这,他还是要来。”
“哦,你还真按孟宇星说的,把他找来了。”余舟接着问。
“嗯,刚好我有合适的工作要找人的,而且小宝人品很好,我愿意让他跟着我一起工作。”
余舟说:“那,我替孟宇星谢谢你。”
吴铭说:“谢啥呀!我巴不得小宝这样的人多一点呢。”
春天刚开始,孟宇星在田地里播种的时候,余舟也在店里养了许多花花草草,余舟精心地照顾它们像孟宇星照顾豆苗一样。
夏天才热起来,整个满月海鲜店便像个花店了。
余舟觉得孟宇星一定会喜欢,她想在鲜花盛开的地方拥抱孟宇星。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有点冷血,孟宇星没有现在这样重要的时候她心里连个像样的人都没有,大家都一样,空空如也,说起来谁都挺重要,但少了谁都行。以前的余舟是很柔软的,偶然间看到个什么温情都会把自己感动得热泪盈眶。
她觉得这是一件挺可怕的事情,把鸡蛋全部放到了孟宇星这一个篮子里了,孟宇星要是不在,她就和一块石头没什么两样了。
奇怪的是,孟宇星走后,她一次都没有碰到过孟宇星记录的来讲故事的人,男女老少都没有,仿佛孟宇星把他们的心事带走了,把他们的不舍带走了,把他们的感情也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