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都打药啦!你以为还像以前呢?跪倒爬起的在地里骨碌除草啊?这头刚铲完恨不得那头又长出来了,几十亩地能把人累死。现在不那样了,都打药了,一个人伺候几十亩地和玩儿一样,人家有地多的都用飞机打农药,闹着玩呢!你这点玩意儿。”
“我不的,我自己铲,不打农药。”
“你这孩子,犟,这不给自己找事儿干呢么。”
“大爷,你家地里活都干完啦?”
“早干完了,那点东西,几天就完事儿。”
“老话儿讲‘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我看看,一辈子是啥样。”孟宇星说。
“还啥样?你问大爷不就得了,大爷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就剩个脑袋瓜子在外面露着。”
“您还得活到一百岁呢!”
“妈呀!孩子,我可不活那么大岁数,大爷就寻思有走的那一天别遭罪就行啊!痛快儿的。”
俩人索性在地头的一棵树下坐了起来,孟宇星把带到地里的水壶拿了出来,倒了两缸子井拔凉水。
丝丝的冰凉气就着树荫下一阵阵凉爽的风,虫鸣鸟叫声让人觉得很安静,一老一少就在树下聊了起来。
“你大爷我,刚来这个地方的时候这屯子还没几户人家,也不知道当时是谁说的,说到黑龙江去要饭都能要到大白面馒头,这家伙,我不就来了么,这一来可倒好,别说要白面馒头了,土了咔都没地方抢去,差点没把我饿死在这儿。”
“不好就回去呗!”孟宇星喝了口凉水,说道。
“哎呀!你寻思是现在呐?从南到北好几千里地嗖一下当天就到啦?那时候跑一趟多难!拖家带口的走一回恨不得搭进去半条命。”
“那咋办?”
“咋办?想办法呗!硬活。我记得清楚的,有一年冬天,实在没啥吃的了,在家里又冷又饿啊,这咋整,寻思半天,我想不行,不能饿死在家里,我就背起镐,往这一块前面火烧桥那地方走,到地里就刨啊!雪埋的一米来深,刨得自己眼睛冒金星,实在刨不动了我就躺在我刨的那个雪窝子里面,当个棺材把自己埋了。那时候躺里面可得劲了,心里就想,活着啥意思,就死在这儿得了。
可不大一会自己又起来了,又换个地方继续刨。
“要么说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还真被我刨出来个绿叶,人家收白菜的时候落在地里的白菜帮子。哎呀!当时那个开心啊!还没等把雪扒拉干净呢就直接往肚子里吞,算是救了我一条命。后面有地了就好多了,饿是肯定饿不死了。大爷羡慕你们呀!你看你们,这代年轻人,从南到北的有的还出国,哪没去过,哪像我一样,就在这穷山沟里,守着那几十亩地,一过就是几十年……这辈子是没啥指望喽,下辈子吧!”
孟宇星说:“您现在身子骨还硬朗着呢,想去哪儿就去呗!”
老大爷摆摆手,“可不行了,里面都糟烂了,上哪去都折腾不起,换个站上个车都可费劲了,而且我也老了,哪哪都不知道,像你们年轻人网络手机都玩得明白,我这啥都不懂。不去喽!哪都不去喽!就守着我这一亩三分地,我这老房子,等着落叶归根喽!”
老大爷接着又说:“你看你这块地,看着不起眼,你知道挨饿年头就这一垄庄稼,能救多少人的命啊!那个时候,人命也扛折腾,别管什么毛病,往嘴里怼一口吃的,就能从阎王爷手里捡条命回来。你们这代人啊!赶上好时候了,天下太平,没灾没乱的,谁还为吃喝犯过愁,现在这人呐,都不知道吃啥好了。孩子,看看你那样,哪是在这地方生活的人,听大爷一句话,没啥事早点从哪来的回哪去吧,你姥这也都入土为安了,以后逢年过节了来给烧烧纸念叨念叨就行了。”
“以后大爷要是也走了,赶上你回来的时候,也给大爷坟头点两张纸,大爷也借借光,在下面买两瓶酒喝,哈哈哈……”
孟宇星说:“您可别这么说,好好活着,还早呢!”
刘大爷好像没听见孟宇星说的话,继续说:“想当初,过年没有肉吃,腊月二十八了,家里依然啥也没有。我出去借了一圈钱,走到最后实在张不开嘴了,家家都那样,人家借你了就得短人家的嘴,人家桌子上就要少几个馍馍,我心里过意不去。可老婆孩子在家眼巴巴地盼着呢,盼着我能拿点肉回来好歹包顿饺子吃。那滋味,别提有多难受了,我铁骨铮铮的汉子,浑身上下那么多伤我一点没难受过,那天,在村西头大道边上迎着西北风我抹了两把眼泪。我就寻思我咋这么没用,让老婆孩子跟我受这苦,大过年的连点肉腥都吃不到。哎呀!紧接着回家我背着把锹就上山了,趟着雪走道儿,一步一个坑啊!那个难走,那我也没觉得苦也没觉得累,心里太不得劲了,身体就没啥感觉了。走到苗圃二道沟平趟子山那儿,看着个鹿窖里面有个狍子掉进去了,正在里面扑腾呢!当时别提我有多高兴了,我就找了个棍子,在鹿窖上面连打再捅,结果一下没站住,夸嚓一下也出溜下去掉鹿窖里了。当时我懵了,那傻狍子也懵了,在里面扑扑腾腾可哪撞啊!我一看这不行啊,别再给我踩死喽,我这就跟那狍子拉开黄瓜架了,那家伙打的,最后整得我浑身是血,快晚上天都蒙蒙黑了,才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