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秀峰的折子写的很隐晦,称从上海采办的材料也运抵,各项工程在南苑筹办动静太大,加之京师粮贵,奏请让河营和驻守南苑的马甲门军轮流去固安。
咸丰意识到洋枪已运到,意识到韩秀峰是担心在南苑放枪搞不好会引发骚乱,不过相比放枪动静太大,他觉得韩秀峰真正担心的是粮。因为今年京里太缺粮了,好几个御史奏称已经饿死了不少人,奏请朝廷放粮开粥场,他们也不想想朝廷真要是有粮的话,驻守在南苑、通州等地的兵勇也不至于一天只能吃上一顿!
想到这些,咸丰的心情格外凝重,沉默了良久才抬头道:“冤大头,传文祥。”
守在殿外打瞌睡的大头缓过神,急忙应道:“臣遵旨,臣这就去喊文大人!”
咸丰心想这个夯货总算学会自称臣了,可这个“臣”从他嘴里说出来,听着却觉得怪怪的,还不如跟之前那般一个一个“我”呢。
大头不晓得皇上在想啥,就这么屁颠屁颠地一口气跑到军机处值房,把正在看湖广奏报的文祥了大殿。
文祥知道因为科场案的事,皇上这几天心情不好,恭请完圣安,低着头不敢啃声。
咸丰示意大头把折子递给他,端起茶杯轻描淡写地说:“这是韩四刚上的折子,朕准了,爱卿仔细看看,看完赶紧拟旨。”
“奴才遵旨,奴才先看看。”
文祥仔仔细细看完折子,合上交还给大头,小心翼翼地说:“皇上,命河营兵勇回固安无可厚非,但就这么命南苑总尉、防御、骁骑校及其统带的马甲门军赴固安,奴才以为不妥。”
“有何不妥?”咸丰不快地问。
“禀皇上,奴才以为师出无名。”
咸丰很清楚调驻守南苑的八旗马甲门军赴固安,于公,得知会内务府、兵部、步军统领衙门甚至总管京畿防务的巡防王大臣;于私,得知会八旗都统衙门,毕竟旗人未经允准不能擅离京城四十里。
但韩秀峰奏请让驻守南苑的八旗马甲门军赴固安,既算不上公事也不是私事,咸丰不知道也不能解释,干脆冷冷地说:“连这点事都办不好,朕要你这个军机大臣又有何用?”
文祥吓一跳,急忙道:“皇上息怒,奴才该死,奴才这就回去拟旨。”
“跪安吧,拟好交给大头。”
“嗻。”
打发走文祥,咸丰越想越窝火,恨恨地说:“迂腐!”
大头意识到这事跟四哥有关,忍不住问:“皇上,我四哥咋了,他是不是惹您不高兴了,他一定不是有意的,他真是个大忠臣……”
“跟你四哥没关系,朕知道他是个忠臣。”
“文大人也是忠臣,皇上,您大人大量,别跟他一般见识。”
“嗯,他们都是忠臣,不过朕看你倒越来越像奸臣,竟然学会帮人求情了!”
大头吓得魂不守舍,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下:“皇上,冤枉啊,天地良心,我最忠心了,我咋会是奸臣……”
“好了好了,朕知道你是个忠臣,行了吧。”咸丰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
在皇上身边当这么久的差,大头晓得皇上并非真生气,甚至晓得皇上不高兴的时候就喜欢跟他说话,绞尽脑汁想了想,禁不住爬起来身道:“皇上,我晓得一个奸臣,那人坏透了,您可千万别被他给骗了!”
想到这还是大头头一次告状,咸丰下意识问:“谁?”
“李昭寿!”
“李昭寿……李昭寿,大头,你是说胜保奏报的那个长毛降将?”
“对对对,就是他!”大头岂能错过这个显摆的机会,眉飞色舞地说:“前些天听人说胜保大人招安了一个叫李昭寿的贼将,我就觉得这名字听着耳熟,我想了好几天总算想起来,可又觉得不一定是同一个人,因为天底下同名同姓的多了,光崇纶大人我就晓得有好几个。”
“那几个崇纶只是同名并非同姓,别再东拉西扯,说说李昭寿。”
“哦,”大头不敢再胡扯,连忙言归正传,又绘声绘色地说:“我大前天不是告了一天假去南苑吗,就是因为这事去找王千里王老爷的,没想到王老爷说胜保大人招安的那个李昭寿,就是我晓得的那个李昭寿!”
“你认得?”咸丰好奇地问。
“皇上,我也算不上认得,但我跟他较量过,当年我四哥在海安做巡检,收到一帮杀人越货的盐枭要从海安过的消息,就领着我和一帮乡勇去查缉,没想到他龟儿子胆大包天,见着我们还敢动手,伤了我们好多人,不过他们也没讨着好,运的几十船私盐全被我们给查获了,他的那些个手下也死伤大半,可惜让他给趁乱跑了。”
大头只会吹牛,不会说谎。
咸丰觉得他的话应该不会有假,沉吟道:“原来这个李昭寿以前是盐枭。”
“不只是盐枭,围剿他们的那天夜里,我们只晓得他们是私盐贩子,不晓得他姓甚名谁,直到审完他的那些手下,才晓得他在运河上杀人越货,身上背了好多条人命,好多地方的官府都在通缉他。”
大头顿了顿,接着道:“他有个叫荀六的手下,以前贩运私盐路过海安,见人家闺女在河边洗衣裳,竟把那闺女给……给糟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