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待见彭中堂?”
“何止不待见彭中堂,大学士周祖培、贾桢,协办大学士翁心存,只要是身居高位的汉臣他全不待见,在他看来那几位大人全是毫无主见、尸位素餐的庸官。”
“四爷,他也不是全不待见,他跟兵部尚书陈孚恩的关系可不一般。”庆贤抬头道。
“据我所知陈孚恩的官声并不好,他是怎么被启用的?”韩秀峰好奇地问。
道光朝的事庆贤最清楚,沉默了片刻五味杂陈地说:“陈孚恩是出了名的见风使舵,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他当年入值中枢在军机章京上行走,时任领班军机大臣穆彰阿见他聪明机敏、办事干练,便将其引为心腹。
当时,军机大臣王鼎支持林则徐奏请禁烟,穆彰阿和家父刚开始并没反对,毕竟大烟是害人的东西,我大清因为大烟一年不晓得要被英夷赚走多少银子。可后来大烟是禁了,英夷也跟咱们开打了。”
“后来呢?”韩秀峰追问道。
“林则徐刚开始奏称英夷不足为虑,甚至三天两头报捷,后来却一败涂地,打又打不过,只能议和。见穆彰阿主和,见皇上不但恩准,还命家父去跟西夷议和,一直支持林则徐禁烟、一直主战的王鼎极力反对,竟大势已去竟悬梁自缢,留下遗折数千言尸谏,弹劾穆彰阿和家父误国,奏请皇上‘罪大帅,责枢臣’。”
这些牵涉到割地赔款的事,一般人是提都不敢提的,更别说议论了。
韩秀峰头一次听说,又追问道:“再后来呢。”
“闭户自缢,冀以尸谏,这可不是一件小事,要是传出去穆彰阿和家父被革职也就罢了,甚至连先帝都会变成昏君。恰好陈孚恩奉旨办理此事,他火急火燎赶到王家,毁掉了王鼎的奏疏,据说还软硬兼施,封住了王鼎之子王沆的嘴。穆彰阿躲过一劫,毫发无损,家父却因为跟西夷议和被革职逮问。”
庆贤深吸口气,接着道:“从那之后他便平步青云,二十七年,调署兵部侍郎,在军机大臣上行走,那会儿他才四十五岁。一个汉臣四十五岁便能入值中枢,自雍正爷设立军机处到现在也没几个。
再后来他与柏葰一道奉旨赴山东巡视吏治,弹劾山东巡抚崇恩库款亏缺、捕务废弛,扳倒崇恩之后暂署了几个月山东巡抚,回京之后竟大言不惭地邀功请赏,称他在山东期间公正廉洁、秋毫无犯。先帝信以为真,不但赏他头品顶带、紫禁城骑马,还用御笔手书‘清正良臣’四个大字!”
这样的恩宠,自顺治朝到现在也不多见。
刘山阳忍不住问:“那他究竟是不是个清官?”
“据我所知,他该收的冰敬、炭敬、别敬、年敬……一样没少收。”
庆贤顿了顿,接着道:“先帝爷觉得他是大忠臣、大清官,后来又命他赴山西巡视吏治,他也没让先帝失望,一到山西就收集到山西巡抚王兆琛贪赃枉法的实据,将其逮京治罪。先帝更赏识他了,先是擢升他为工部侍郎,紧接着命他署理工部尚书,没过几个月又迁刑部尚书。
再后来先帝驾崩,今上登基。
因为割地赔款的事先帝一直耿耿于怀,觉得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可以说是郁郁而终的,生前曾留下过不进太庙的遗诏。这一样不是件小事,皇上问计于朝臣,陈孚恩竟当着皇上和众臣的面,在殿前跟怡亲王载垣争吵起来了,着实有失体统。
事后,怡亲王只被罚俸半年,而他则被皇上申斥了一番,降三级留任。可能是想到这终究是皇家的事,他一个外臣不应该掺和。也可能意识到什么叫一朝天子一朝臣,他赶紧上折子奏请回乡终养老母,皇上就这么让他滚蛋了。”
后来的事韩秀峰知道一些,不禁叹道:“再后来皇上以‘保位贪荣,妨贤病国’之罪罢了穆彰阿的官,革职且永不叙用,朝中的‘穆党’也相继革职查办。他奏请回乡终养老母,正好躲过了一劫。”
“当时家父还说他十有**是感觉到不对劲,故意跟怡亲王争吵,借机全身而退的。只是没想到时隔六年他居然跑回来了,一回到京城就托山西道御史钱桂森上折子,奏称‘前任尚书陈孚恩才识优长,请赐擢用’。”
“他是穆彰阿的人,皇上怎会用他?”
“是啊,据说文大人说皇上看到折子大怒,劈头盖脸地一番斥责,说‘非受人所嘱,即有意市恩,所奏实属荒谬’。甚至认为钱桂森不胜御史之任,命其回原衙门行走,以示薄惩。”
庆贤喝了一小口水,接着道:“皇上不待见他,深得皇上器重的怡亲王更不会待见他,可过了没几天皇上居然又命他以头品顶戴署兵部侍郎,紧接着又擢升他为兵部尚书,四爷,您说奇不奇怪。”
王乃增不想卖关子,带着几分不屑地说:“据我所知,他被皇上申斥之后几乎天天往郑亲王、怡亲王和肃顺家跑,对郑亲王、怡亲王和肃顺的谄媚之殷、讨好之勤,实在是难以言表。”
“好一个大丈夫能屈能伸!”韩秀峰轻叹道。
“四爷,他为了谋官谄媚讨好,我并不觉得奇怪。奇怪的是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肃顺应该很清楚。明明知道他是个小人,为何还奏请皇上启用他?”
“这有啥好奇怪的,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