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沙沱的文经团刚办不久,团正陈占魁原本不打算来的,结果听说死对头陈天如带来了,担心陈天如攀上韩老爷的高枝跟走马岗的潘长生那样一飞冲天,所以也带着九个弟兄进城捐足之前没捐足的银子,拿着公文招募了五十个兵勇,领着兵器、路费和干粮之后就同龙隐团结伴来了。
来的这一路上很热闹,有江北、璧山、江津等县前往綦江防堵的乡团,大多旗号之前听都没听说过,有往川黔边界转运军械粮饷的马帮,有南来北往传递公文的官差,不但不寂寞甚至不用找人问路,顺着官道一直往前走便是。
赶到安稳已是傍晚,一下子涌进来几百号人本以为找不着客栈,没想到韩老爷早请镇上的士绅安排好了,只要出示公文和名册就有地方住,虽然挤点但不至于露宿街头,在镇上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跟着别的团一起出发。
走了一个多时辰,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一块巨大的界碑下,有上千人在忙碌。有的在挖壕,有的在建栅栏,甚至能隐约看到有人在砍伐树木。
离界碑不远处有一座寺庙,寺庙前竖着一根三四丈高的刁斗桅杆,桅杆上悬挂着一面“钦赐色固巴图鲁赏戴从四品顶带加知府衔奉旨帮办重庆府各州县团练韩”的大旗,刁斗桅杆两侧插满着各团的团旗。
寺庙山门前是一片缓坡,坡底下的田地被平整出来了,变成了一个校场,校场两侧架着几十面鼓,六七个头戴铁盔身穿棉甲的武官手扶腰刀,分守在寺庙山门两侧。
陈占魁意识到文经团的团旗十有八九也要插那边去,刚从包裹里翻出公文和文经团名册,一个书生迎上来问:“你们是从哪儿来的,谁是监正,谁是团正?”
“我们是从巴县来的,我是团正,监正没来了。”陈占魁下意识指指堂弟举着的团旗:“巴县文经团!”
“文经团是吧,”书生翻开巴县正堂差人送来的各团名册,确认巴县是有一个文经团,抬头笑道:“找到了,你姓陈,叫陈占魁是吧,先带上公文、团勇名册、团旗和锣鼓去校场报到,别的人在这儿稍候。”
“我们呢,这位兄弟,我们也是从巴县来的,巴县龙隐团!”
“璧山文殊团在此。”
……
“着啥子急,一个一个的来!”
书生瞪了他们一眼,众人没敢再吱声,干脆坐在官道两侧先歇会儿。陈占魁则叫上两个兄弟,扛着团旗、背着锣鼓,小跑着来到校场。
本以为能见着韩老爷,结果发现左边的那排大鼓下竟摆着几张案子,陈天如那个龟儿子居然人模狗样儿地坐在案子后面帮另一个来报到的团登记。
恨之入骨的死对头,陈占奎打死也不会去找陈天如,装作没看见似的去找另一个人帮着办。
“兄弟,贵姓。”
“免贵姓张,咦,你是从巴县来的,巴县在那边,我这儿是璧山。”
“都是投奔韩老爷的,都是在韩老爷麾下效力,在哪儿办都一样!”
“这咋行,各县管各县,我这儿是璧山,看见没有,刚才登记的全是璧山的团。”
陈占魁实在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走到死对头的公案前,陈天如没想到他居然也来了,装作不认识一般冷冷地问:“姓啥叫啥,有没有带文书和名册?”
陈占魁恨不得一脚将公案踹翻,可想到韩老爷很可能就在坡上的寺庙里,想到坡上站着好几个官军,只能呈上公文和名册,咬牙切齿地说:“姓啥叫啥你龟儿子不会自个儿看!”
“说啥呢,谁是龟儿子?”
“谁答应谁就是龟儿子,别以为人模狗样的坐这儿我就怕你,我怕你个锤子!”
“陈占魁你是不是想在找打!”陈天如砰一声拍案而起。
“打就打,又不是没打过!”
旁边的几个团正监正意识到他俩可能有仇,急忙站起来将二人拉住,刚才那个监正更是笑道:“陈老弟,都怪我都怪我,在我这儿登记也一样,来来来!”
“咋不早说,”陈占魁回头瞪了陈天如一眼,拿起公文和名册又来到璧山这边。
璧山的张监正看完公文,翻开团勇名册,拿起笔问:“陈老弟,你在巴县招募了多少青壮,一共带来了多少人?”
“在县城招募了五十个,从老家带来九个兄弟,连我一共六十人。”
张监正暗想巴县人就是有钱,拿出一封盖有知府大印的章程:“陈老弟,到了这儿就得守这儿的规矩,没有规矩就不成方圆。按府台大人的章程,你们文经团包括你在内只有五十一人的粮饷,多出来的人没有。”
“我晓得,在巴县时就晓得了。”
“但多出来的人吃啥喝啥,晚上住哪儿,总不能让他们自个儿开伙,晚上住别的地方吧。”
“那咋办?”陈占魁下意识问。
“还是那句话,到了这儿就得守韩老爷的规矩,你们文经团多出了九个人,劳烦你把这九个人一年的粮饷钱先交上,到时候再统一发给。每人每年二十四两,九个人便是二百一十六两,不只是你们文经团,别的团也一样。”
“一定要交?”
“不交也行,可以把从老家带来的人遣散回去,后来招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