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试却没能中式的崔焕章,紧盯着他激动地说:“道署和府衙刚接到皇上的谕旨,皇上不但命志行回籍帮办团练,还赏志行从四品顶带,加知府衔!”
杨吏清也兴奋不已地说:“据我所知朝廷这两年委派了不少团练大臣,但我们重庆府乃至整个四川志行是头一个!十有**是朝廷收到了杨漋喜、舒裁缝等贼匪犯上作乱,桐梓县城失陷的六百里加急奏报,想到巴县距桐梓并不远,而志行又正好要回乡丁忧,便让志行回来一边丁忧一边办团练平乱的。”
有差事那就不只是丁忧,再想到女婿甚至由正五品通政司参议变成了从四品的记名知府,段吉庆欣喜若狂,激动说不出话。
“听说皇上还命志行带十个文武官员回来一起办团练,”崔焕章从同样兴奋不已的杨兴明手中接过茶,眉飞色舞地说:“我一听说这消息就去府衙打听,结果听府衙的人说这事儿都惊动了曹大人,府台下午去的道署,直到这会儿也没回衙。”
“湖广会馆已经炸锅了,我们从志行家过来时,见会馆门口停满了轿子和抬竿儿,八省客长一定急得团团转,一定正忙着商量对策。”
“融远,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咱们‘三里绅士’想翻身就靠志行了!”
见段吉庆若有所思,杨吏清又急切地说:“段大人虽德高望重,可也树大招风,好多话不方便说,好多事也不方便做。志行就不一样了,他现而今是朝廷委派的团练大臣,跟钦差差不多,只要他想管就能管着,就算曹大人和杜府台想偏袒八省客商也偏袒不了。”
女婿没回来之前段吉庆可不敢答应他们,更不会傻到去出这个头,强按捺下激动拱手道:“崔老爷、杨老爷,这么大事跟我说有啥样,要不等志行回来了咱们再从长计议。”
“这是自然,志行没到家之前我们再着急也没用。”
……
送走两位举人老爷,段吉庆激动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妹夫成了团练大臣,杨兴明一样激动,禁不住问:“爹,崔老爷和杨老爷说‘三里绅士’能不能翻身就靠志行,究竟啥意思?”
想到大女婿之前一直呆在江北,对巴县的情况不是很清楚,作为一个既没功名也没在衙门当过差的普通百姓不知道这些很正常,段吉庆耐心地解释道:“朝廷真要是命志行回乡帮团练,那就绕不开保甲局。保举局的局绅又全是由八省客长兼任,我们本地士绅根本说不上话、插不上收,所以崔老爷和杨老爷觉得这是个本地绅士翻身的机会。”
“崔老爷和杨老爷不是说‘三里绅士’吗?”
“那是因为清初我们巴县分西城里、居义里、怀石里和江北里,后来设江北厅,江北里划入进江北厅,只剩下三里,所以本地绅士便以‘三里绅士’自称。”
“三里绅士就是本地绅士?”
“嗯。”段吉庆微微点点头。
杨兴明想想又问道:“这么说崔老爷和杨老爷是想做保甲局的局绅?”
“他们不只是想做保甲局局绅,更想做厘金局的局绅,因为咱们巴县的厘金局跟其它地方的厘金局不一样,县太爷为了防书吏衙役中饱私囊,也为了方便抽厘,于是让八省客长兼任厘金局委员,总理设卡抽厘之事。”
“那保甲局和厘金局不就是一家了吗?”
“不但是一家,连保甲局的那些乡勇都是八省行帮从茶陵招募的,没事帮着设卡抽厘,有是帮同官军守城平乱。团练和保甲就是一回事,志行回来之后真要是办团练,肯定要用厘金,肯定会跟八省行帮起嫌隙。”
杨兴明反应过来,喃喃地说:“道台、府台和县太爷也真是的,既然来咱们重庆府为官,为何不用我重庆府的本地绅士,偏偏要用八省商人!”
“这事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咋个不简单?”
“你晓得巴县一年才多少正赋,说出来你不敢相信,因为山多地少,就算能收齐一年也才一万多两,这还是连火耗都算上了。”
“厘金就不一样了,不是管本地百姓抽的,全是跟八省客商收的,厘金局虽然去年刚设立,共设厘卡三个,一个设在朝天门下游的唐家沱、一个设在嘉陵江边上的香国寺,一个设在川江上游的回龙石,但事实上这三个厘卡抽不了多少厘金,主要还是由八省行帮的各行栈代为抽收。货物每值一两抽六厘,看上去抽的不算重,但一个月就能抽一万两!”
段吉庆喝了一小口茶,想想又无奈地叹道:“换做我是县太爷,我也得靠他们。毕竟外地人比本地人多,毕竟外地人比本地人有钱,指望本地士绅能抽几两厘金。”
“一个月就能抽一万两,一年下来不就能抽十二万两?”杨兴明惊诧地问。
“不然崔老爷和杨老爷他们也不会这么眼红。”
“那抽的厘金都去哪儿了?”
“月底汇总交到厘金局,由厘金局再交道署。道署再帮着分,四成留巴县,供保甲局花销,六成解往成都。”
“爹,我敢打赌,厘金局每月抽到的厘金一定不止一万两,从道署那儿领回的四成厘金也不会全用在购买军械、招募乡勇上,八省客长既是厘金局局绅又是保甲局局绅,他们一定不会少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