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以前曾有王公大臣不会明着收受下属或请托之人的银子,于是让家人开个经营古玩字画的店铺,或干脆开几间当铺。摆上一堆不值钱的古玩甚至书画赝品,让人家高价去买,或让人家拿价值连城的古董书画去当。
不过只是听说,从未没见过,因为现在的官老爷是来者不拒,只恨别人送得少,才不会有那些顾虑。
杨清河没想到今儿个竟遇上一位,心想眼前这位韩老爷十有八九是年少得志,担心招人妒忌,所以谨小慎微。
再想到现而今全家老小是有乡不能回,只要答应韩老爷的条件不但能把外债还掉,并且不用再为今后的生计犯愁,两个儿子甚至可以投到韩老爷门下混个前程,顿时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下道:“清河愿意,清河愿意,谢韩老爷搭救之恩,要不是韩老爷相助,清河全家老小真没活路了。”
“这是做什么,起来说话。”韩秀峰示意柱子将他扶起,笑看着他意味深长地说:“杨掌柜,本官曾做过海安巡检,署理过泰州州同,还曾做过大半年两淮运副,对扬州城、大桥镇、仙女庙、万福桥等地方熟悉着呢。听你的口音,本官像是听着了乡音,倍感亲切,倍感亲切啊!”
想到堂兄去年托人捎来的书信中提过的家乡事,杨清河惊诧地问:“您就是率一千乡勇在廖家沟东岸击溃长毛的韩秀峰韩老爷!”
“杨掌柜,你听说过我?”
“如雷贯耳,如雷贯耳!”杨清河欣喜若狂,急切地说:“韩老爷,清河正是大桥镇人!家兄不但见过韩老爷您,还带村里青壮过河去东岸帮您修过营寨。家兄在书信中说,要不是韩老爷您差人去提醒,我大桥镇的士绅百姓早被长毛给一锅端了!”
韩秀峰倍感意外,下意识问:“你兄长曾率青壮帮我修过营寨,这么说你兄长是读书人?”
“家兄杨清湖,乃我甘泉生员,闹长毛前一直在镇上的春江书院执教,现而今寓居泰州。”
坚守万福桥头那几天,出粮出人协防的大桥镇士绅多了,并且事情已过去好几年,韩秀峰是一个也记不得,但还是笑道:“哎呦,真是巧了,没曾想你我竟有这渊源!杨掌柜,京畿这一带现如今有你不少同乡,涿州州判王千里王老爷便是泰州人,分守永定河两岸汛地的泰州籍武官更多,回头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竟有这么多同乡,韩老爷,要不是您告诉清河,清河还真不知道。”
韩秀峰正准备开口,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原来是富贵和小山东找来了。
“四爷,二爷和弟妹接着了!守门的那几个孙子瞎了狗眼,竟想变着法儿要钱,也不去打听打听我富贵以前是做什么的,我在城门口收税的时候,他们还不晓得在哪儿要饭呢!”富贵眉飞色舞地显摆道。
“后来呢?”韩秀峰笑问道。
“被我揍得哭爹喊娘,还把现在的那个帮办委员喊来帮他们做主,结果一见着我,再听说弟妹是您的家眷,吓得立马赔罪。”
“四爷,别看那些税吏平日里耀武扬威,可他们敢得罪谁也不敢得罪您这位小军机!”小山东也忍不住笑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杨清河猛然意识到曾在扬州老家做过官杀过长毛的韩老爷,现而今竟是“小军机”,顿时大吃一惊,禁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韩秀峰急着回去看妻儿,没工夫再跟杨清河“叙旧”,指指杨清河笑道:“富爷,这位是杨清河杨掌柜,我打算盘下这‘厚谊堂’,盘下之后打算请杨掌柜接着做掌柜,你和柱子帮我跟杨掌柜谈谈,谈妥之后立个契约。”
富贵实在想不通韩老爷为何要盘下这店铺,但还是拱手道:“行,这事交给我。”
……
绕了一大圈回到新家,进城时听富贵说韩四做上了“小军机”的费二爷激动不已,一直从前厅跟到内宅,边走边追问这官升的咋这么快!
琴儿也很高兴,不过不是因为娃他爹做上了“小军机”,而是一家人又团聚了。事实上她也不知道“小军机”究竟是做啥子的,正同翠花、任钰儿忙着收拾曾经住过几天的屋子。
小家伙更高兴,不过同样不是因为他爹做上了“小军机”,而是因为这个曾经来过的地方比固安好,院子里有假山,有凉亭,外面更是比祖家场那个村子热闹。
大头则追着问他的差事咋办,因为吴廷栋就准了他十天假。
“急啥急,差事的事我正在帮你想办法。至于吴大人那边……不用担心,早几天回去晚几天回去不会有事的。”
大头脑壳虽不好使,但很清楚营里的规矩,忐忑地问:“真不会有事?”
不等韩秀峰开口,费二爷便忍俊不禁地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以前你四哥要看他吴廷栋的脸色,但现而今你四哥做上了‘小军机’,他吴廷栋得看你四哥的脸色。晚几天回营咋了,就算晚两三个月,他吴廷栋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哈哈哈!“
“那我就不回去了,对了四哥,小军机是啥官,你不是调通政司做参议了吗,咋又换衙门?”
“这事说来话长,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明白,回头再跟你细说。”韩秀峰担心正在爬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