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钟音和吉云飞晓得韩秀峰又累又困,见着面寒暄了几句便让老木匠赶紧去打水,催韩秀峰先进去洗澡,同时让温掌柜去喊会馆今年刚找的厨子赶紧烧饭。
等韩秀峰洗好澡换上干净衣裳回到花厅,两碟小炒已经摆上了桌,温掌柜感觉蒸大米饭不一定来不及,正在让厨子煮面条。顾谨言从未见过御史老爷,既紧张又不想失礼,等面条煮好端上来,干脆夹几筷子菜把碗端内院儿去吃。
韩秀峰是真饿,就这么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听黄钟音、吉云飞和敖彤臣等同乡调侃。
“以永定河南岸同知调任通政司参议,像你这样的还真不多。我们这些个在京里混的只能慢慢熬年资,非得讲究个啥子‘九转丹成’。你倒好,出京转一圈就成丹了,用不着跟我们这样苦熬。”
“博文兄,您就别再拿我开涮了,我算啥子‘成丹’。之前正五品,调回京依然正五品,官俸还是那么多,养廉银反而没了,各项花销反而多了,甚至得给衙门里的那些个胥吏、皂隶和仆役打赏,算算真有点亏。”韩秀峰禁不住笑道。
吉云飞瞪了他一眼,一脸羡慕地笑骂道:“这个正五品跟之前的正五品能一样吗,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有啥不一样的?”韩秀峰明知故问道。
不等吉云飞开口,湖广道监察御史黄钟音便如数家珍地说:“元年七月,时任通政使罗惇衍外放福建乡试主考;元年九月,通政司副使王庆云迁詹事府詹事;罗惇衍主持完福建乡试回来之后,便升任我们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紧接着,通政使赫特贺加副都统衔,外放库车办事大臣!”
“永洸兄,您说的这些不是通政司就是通政司副使,而我只是个参议。”
“参议咋了,参议的官运一样亨通!”黄钟音笑了笑,又眉飞色舞地说:“咸丰元年满洲乡试,协办大学士、户部尚书裕诚为正考官,通政司参议倭什珲布为副考官;紧接着,皇上又命通政司参议倭什珲布为头等侍卫、阿克苏办事大臣。”
“您说得这几位都是满员。”
“汉官也一样,你的前任齐承彦现而今已是鸿胪寺卿了,连卓中堂都做过通政司参议。这么说吧,只要是做过通政司副使和参议的,除了那个痴迷聊斋的扎克丹,有一个算一个几乎全升转了。”黄钟音打心眼里替韩秀峰高兴,想想又笑道:“志行,入阁拜相咱就不说了,毕竟非翰林不入阁,但只要能做上这参议,从四品一定是跑不掉的。”
可能是洗了个澡,也可能是吃饱喝足了,韩秀峰困意全无,放下筷子笑道:“借三位吉言,真要是有那么一天,我一定得摆酒致谢。”
“用不着等到那一天,你现在就可以摆酒了。”熬彤臣哈哈大笑道。
“行,不就是摆酒吗,今儿晚上算我的。”
让韩秀峰倍感意外的是,黄钟音突然话锋一转:“志行,你能做上这参议,文中堂和肃顺大人可帮了大忙。要是指望彭大人,这个参议你是万万做不上的。”
“永洸兄,今天是高兴的日子,干嘛提这些。”吉云飞急忙道。
韩秀峰禁不住问:“永洸兄,您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消息?”
黄钟音觉得韩四现而今做上了京官,不能对朝堂上的事一无所知,放下茶杯苦笑道:“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说出来你或许不信,现而今最见不到汉人被重用的竟是汉人。年初曾国藩曾有希望做巡抚,结果因为祁中堂一句‘曾某以匹夫居闾里。一呼蹶起,从之者万余人,恐非国家福’没做成。后来靖港兵败,曾国藩上折请罪,要不是文中堂和肃顺大人力保,肯定不会只是革职那么简单。”
韩秀峰没想到已故江宁布政使祁宿藻的哥哥祁寯藻会坏曾国藩的事,沉吟道:“祁中堂不是告病了吗?”
“是告病回乡了,不过他老人家患的是心病。”
韩秀峰意识到祁寯藻十有八九是因为汉人不帮汉人犯了众怒,想想又问道:“永洸兄,这么说祁中堂虽告病回乡了,但朝中还有不少大人见不得汉官被重用?”
“确实不少,而且全是位高权重的,”黄钟音轻叹口气,又苦笑道:“仔细想想也不能怪他们,毕竟官做得越大越要谨慎,越要避嫌,也只有这样才能彰显他们对皇上、对朝廷的一片忠心。”
“都是谁?”
黄钟音抬头看看门口,见没外人,这才一脸无奈地说:“祁中堂告病回乡之后,那些人一切以彭、周、翁三人马首是瞻,贾虽没在曾国藩这件事上说啥,但能看得出他老人家的想法跟祁彭周翁差不多。”
想到上午觐见时彭蕴章的神色不太对劲,再想到黄钟音所说的贾、周、翁应该是大学士兼翰林院掌院学士贾桢、兼管户部三库事务和刑部事务的大学士周祖培和吏部侍郎翁心存,韩秀峰意识到今后只能靠肃顺和上午刚见过的文庆。
吉云飞不晓得皇上调韩秀峰进京究竟是做什么的,更不晓得韩秀峰今后会经常进宫面圣,觉朝堂上那些纷争对他这么个正五品参议应该没啥影响,若无其事地笑道:“志行,这些事你心里有数就行了,彭大人那边该去拜见还得去。要不是他提携,你哪做得上永定河南岸同知,更别说觐见了。”
“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