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话音刚落,大头和吉大吉二等老泰勇营的兄弟不禁哄笑起来,连一些河营的兵勇都忍不住笑了,有的甚至觉得韩老爷没那些人说得那么可怕,至少不会克扣钱粮。
“言归正传,”韩秀峰脸色一正,环视着众人道:“弟兄们,田贵是本官的部下,你们从此刻开始一样是本官的部下。田贵要全须全尾的回来,你们将来也一样要给本官全须全尾的回来。谁要是运气不好,战死沙场,本官绝不会让你们白死,朝廷更不会让你们白死,到时候一定会善加抚恤,该给多少抚恤烧埋银子就给多少,本官定会亲自办理,绝不会假于人手。”
王千里很默契地走到众人面前,俯身打开吉大吉二等人抬来的几口大箱子,拿起一串钱抑扬顿挫地说:“弟兄们,你们或许不晓得,我们这些跟随韩老爷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最清楚不过,韩老爷言出法随,爱兵如子!只要敢豁出去干,想建功立业,想封妻荫子,并非难事!”
“长毛一样是人,一刀下去一样身首异处,没什么好怕的!”
“是啊,真没什么好怕的,老子在扬州带着三十几个弟兄两天就杀了四十几个。”
“敢在本官面前自称老子,你小子是不是皮痒了。”韩秀峰忍俊不禁地踹了陈虎一脚,陈虎忙不迭闪到一边躬身求饶,又引来一阵哄笑。
河营的那些兵勇几乎都笑了,不再像之前那般无精打采,韩秀峰走到王千里身边,趁热打铁地说:“别笑了,当兵吃粮,打仗拿饷。唱到名的过来领开拔钱。明儿一早就要出征,领到钱早点吃饭歇息。”
张贵头一个反应过来,急忙躬身道:“谢韩老爷。”
韩秀峰笑骂道:“你谢什么谢,又没唱你的名,又没轮着你。”
河营的那些武官中就张贵最穷也最老实,王千里早有心拉拢,半开玩笑地说:“韩老爷,不是没唱到张守备的名,而是这份名册上就没张守备的名字。张守备,你也别不高兴,谁让你是官呢,这开拔饷钱本就没你的份儿。”
当官的有官俸,为朝廷效命天经地义。更重要的是像他这样的武官已经吃了那么多空饷,自然不会再给他饷钱。不过张贵不但没不高兴,反而觉得这是韩老爷和王老爷给他面子,挠着脖子忍不住笑了。
韩秀峰不失时机地把永祥刚呈上的名册往他手里一塞:“张守备,你既然已经过来了,那就劳烦你帮着唱名。”
张贵不是个不识好歹的人,急忙道:“卑职遵命!”
“开始吧。”
张贵再次躬身行礼,旋即转过身去翻开名册喊道:“王二狗!”
“在,小的在。”
“上前领赏钱。”
“遵命。”
一个矮矮瘦瘦,一身号衣破破烂烂,穿得像叫花子一般的兵,从队列里跑了出来,一见着韩秀峰就噗通一声跪下:“韩老爷,小的……小的就是王二狗,小的……”
一个人发三千五百钱,苏觉明早上把银子拿钱庄去换时,就让钱庄的伙计用绳子帮着串好了,拢共三大串一小串,拿在手上沉甸甸的。
韩秀峰俯身从箱子里把钱一串一串地拿出来亲手交到他手上,一边示意他起身,一边微笑着问:“王二狗是吧,有没有家人,父母健不健在?”
“禀韩老爷,俺有爹有娘,俺爹和俺娘他们中午跟俺一道来的。石老爷开恩,不光让俺爹俺娘他们落户入籍,还让俺爹俺娘租道署的官地种,才跟刚才的那几位老爷去河滩看地了。”
“有地种就有营生,这可是大好事。不过光有地不行,要买种子,要添置种地的家伙什,还得在地边搭个窝棚,不然一家人住哪儿。”韩秀峰拍拍他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以本官之见这些钱拿去别乱花,最好托人给你爹你娘送去。”
“禀韩老爷,小的就是这么打算,小的不会乱花。”
“好,下一个。”
“李长富……”
同知老爷真亲手发饷钱,不但亲手发,还千叮咛万嘱咐赚点钱不容易,不能乱花。兵勇们简直像是在做梦,因为他们已经很久没领着饷钱,而且以前就算能领着钱,到他们手里最多也就几百文,大头早被都司、守备、千总和把总等上官拿走了。
再加上陈虎等人在边上插科打诨,河营兵勇一个个变得兴高采烈,河营原来的那些千总、把总顿时傻眼了,意识到这些丘八今后只会听韩老爷和王千里的,再也不会跟之前那般听他们的。
永祥刚开始挺高兴,觉得士气可用。
可看着一箱箱钱就这么被韩秀峰亲手发到了兵勇们手里,赫然发现他这个正四品都司今后好像也不能插手钱粮,军需奏销同样轮不着他过问,而一年的官俸就那么点,靠那点官俸怎么养家糊口。
想到要养一大家子人,永祥实在高兴不起来。
王千里早注意到他脸色不太对劲,也猜出他究竟在想什么,不动声色地走到他身边,凑他耳边道:“永祥兄弟,今天事太多,四爷没顾上跟你说,都司署一样有心红纸张银(办公经费),一年好像是两百两,但两百两够做什么?所以四爷特意交代,等陈崇砥办完差回来,让陈崇砥给都司署支两百两心红纸张银和三百两修缮银。”
“修缮,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