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禾年前进京赶考时又是去报恩寺上香许愿,又是去祠堂祭祖,放掉的鞭炮都有整整一箩兜,然而回来时却悄无声息。傍晚时进的城,天擦黑到家,直到回来的第四天下午,街坊邻居才晓得他回来了。
老爷子五年前去世的,老太太仍健在。
晓得他会试没中式心情不太好,从京城千里迢迢赶回来也很累,老太太一直啥也没说。不知不觉一个多月过去了,见他总把自个儿关在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老太太再也忍不住了,叫上二儿子任怨一起敲开了房门。
“今年没中式,明年还可以考。进士要是有那么好中,那还能叫进士?顾老爷不一样考了好几次才考上的,娘晓得你心气好,心气高是好事,可也不能总这么把自个儿关在房里,娘看着心疼……”
“娘,你千万别误会,我没自暴自弃。”任禾指指刚放下的书,又强调道:“你也说了,明年接着考,既然明年接着考就不能没点准备,我正在用功呢!”
老太太不识字,不晓得他到底看的啥,也不在乎他这些天到底在看啥,又拉着他手说:“禾儿,用功要紧,你的终身大事更要紧。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人家十五六岁就娶妻生子,你二十五了连门亲都没订,咱家虽不宽裕但也算不上去穷,何况你不光仪表堂堂还是举人,想娶个门当户对的妻不难,别再拖了好不好。”
任怨忍不住嘀咕道:“是啊大哥,真不能再耽误了,再耽误别人还以为你有啥毛病呢。”
任禾下意识问:“二弟,这话从何说起?”
“二十五了都不娶妻生子,别人会咋想,又会在背后咋说?”任禾反问了一句,接着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又是咱家的长房长支,再不娶妻生子给咱家开枝散叶,说重点真对不起咱任家的列祖列宗。”
提到娶妻生子,任禾脑海里浮现出琴儿的倩影,想到琴儿已经是韩四的婆娘,一时间竟愣住了。
老太太不晓得他在想啥,一锤定音地说:“等会儿就让怨儿找媒婆去江北刘家提亲,刘家是书香门第,刘家三公子也是举人,跟你既是同窗又是同年,这门亲事门当户对!”
“娘,你是说刘山阳那个待字闺中的妹妹?”任禾惊诧地问。
“咋了?”老太太这次晓得他是咋想的,拍着他的手语重心长地说:“禾儿,刘家五闺女长得虽不算俊俏但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不光贤惠,还能做一手好女红,娶妻就得娶这样的。要好看要俊俏还不容易,等将来中式了可以纳个好看的妾,就算纳个狐狸精似的妾回来娘也不管。”
任怨晓得老太太的良苦用心,见任禾欲言又止,忍不住说:“大哥,刘家是江北有名的大财主,光乡下的地就有上千亩,你要是愿意娶刘家五小姐,这嫁妆一定不会少。”
生怕大儿子不答应,老太太竟吟着累哽咽地说:“禾儿,你爹不争气,读了一辈子书也没能考上举人,把祖上留下的点家业败差不多了,幸亏菩萨保佑,你给咱家争了口气。可你还要考进士,进京赶考的盘缠,到京城之后的花销,与同窗好友的应酬,这些全要花银子。能开口的去年全跟人家开过口,今年不能再跟人家开口,就算不为这个家只为你自个儿也得答应这门亲事。”
去了趟京城,花掉一千多两,去年通过“议修谱牒”和拜访亲朋好友筹的银钱只剩下了一半。
任家不比财大气粗的刘家,乡下没多少地,城里没有铺子,家里一样没生意,不想想办法真要坐吃山空。
任禾不想让老太太伤心,也不想让弟弟跟以前一样吃苦,咬咬牙,抬头道:“娘,我听你的。今年都二十五了,这婚事是不能再拖。”
“好,娘就等你这句话。”
……
老太太不是无的放矢,因为几个月前去报恩寺上香,正好遇上同样去求菩萨保佑远在京城的刘山阳能高中的刘家老太太。任禾不但与刘山阳是同窗同年,还是一道去京城应试的,两位太太谈的很投机,上好香许完愿在寺里吃斋饭时,刘家老太太主动提起结亲的事,所以任家老太太一直记在心里。
然而,任二请的媒婆兴冲冲赶到江北厅城没见着刘家老太太,只见着了刘举人。刘举人说他爹抱病在床经不起折腾,他妹妹的终身大事要等他爹身体好转之后再说。
媒婆就是吃百家饭的,早就练出了一身察言观色的本事,岂能听不出刘家不愿意把五小姐许给任禾。她悻悻地回到任家已是傍晚,一见着等了一下午的任家老太太和任二就吐沫横飞地说:“刘家现而今是刘举人当家,刘举人不答应我说啥也没用。老太太,要不我帮您家大公子去说一门亲事,女方家大业大,女方家的老爷身份一样尊贵!”
老太太懵了,楞了好一会儿才将信将疑地问:“七婆,刘家老太太跟我说好的事,咋才过了几个月就变卦了呢?”
“这我就不晓得了,反正这门亲事我看是结不成,不管您请谁去说。”媒婆生怕老太太不信,又说道:“照理说家里越是有人生病越要冲喜,可刘举人居然说啥子他家老爷子抱病经不起折腾,老太太,您说说这算啥借口,骗三岁小娃呢!”
刘家老太太同意,刘举人却不同意,想到在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