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俊臣搬走时只带了几件衣裳和一床破被褥,有且仅有的几本书和他的那些文章全扔在费二爷那儿。韩秀峰如获至宝,挑出他当年乡试、会试的几篇文章,让潘二一起帮着誊写。
潘二的字实在不堪入目,不过现在顾不上那么多,因为考生们看得是文章又不是字,只要誊抄好拿出去就能卖钱!只是钱俊臣的文章又臭又长,二人手都抄酸了一上午才誊抄了六份。
想赚钱就靠今明两天,韩秀峰不敢再耽误,干脆让潘二带上两份誊抄的去街上找帮人代写家书的落魄书生,给点钱让人家帮着誊抄,让大头负责跑腿,誊抄好一份就送一份去考生最多的江宁会馆,自个儿则带着钱俊臣的原迹和誊抄好的另两份先过去。
赶到江宁会馆,在门口吆喝了两嗓子,果然有考生出来问。
“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各位老爷全是行家,瞧瞧这字,瞧瞧落款处这印,再瞧瞧这文章,就晓得这是不是本科同考官礼部员外郎钱俊臣钱老爷的真迹!”
“我先看看。”
“别挤,挤什么呀。”
韩秀峰让他们看了几眼,旋即小心翼翼折好塞入怀中,取出上午刚誊抄好的笑道:“各位老爷,这是小的早上誊抄的,钱老爷的真迹得留着,您几位想买只能买这张。”
一个老举人急切地问:“小兄弟,我还没看清楚,把钱老爷的真迹拿出来让我再看看。”
“是啊,你一亮就收起来了,有这么做买卖的吗?”
“要是让您看完,您还愿意花钱买吗,要是让您几位看完那才叫不会做买卖呢!”来时路过一个人满为患的书肆,进去打听过,市面上没有钱俊臣的文章可卖。因为在此之前钱俊臣啥也不是,书肆掌柜才不会傻到刊刻他的文章,韩秀峰奇货可居,根本不担心卖不出去,得意地笑道:“几位想买快点,只有这四份,您几位不买有的是人愿意买,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
前程比啥都重要,一个举人急切地问:“小兄弟,多少钱一张?”
“我这是手抄本,不是刊刻的,不但要算纸笔钱也得算工钱。而且全京城就我这儿有,别无分号!五百文一张,概不还价!”
“五百文一张,你怎么不去抢!”
“您嫌贵,可以不买,请回吧,别耽误我做买卖。”
文章做得好不好,能不能中式,首先要过房考官那一关,房考官觉得好再推荐给副总裁乃至总裁,所以事先了解房考官的喜好最重要。
更重要的是时间紧急,谁也不晓得在哪个同考官房下考,这就意味着总裁、副总裁和除本省之外的十几位同考官的文章全要看,一个举人生怕看不过来,挤进来道:“五百文就五百文,我要了!”
“这位老爷果然有眼光,小的祝您金榜题名。”
………
有一个人花钱买就有第二个,早上誊抄的几份转眼间就卖完了。
韩秀峰晓得他们会相互传看,再呆这儿估计很难卖出去,等大头把潘二找人誊抄好的文章送到,就去广安门内大街的扬州会馆,坐地起价,八百文一张!
徐州会馆、江阴会馆、武阳会馆、锡金会馆、浙江会馆、绍兴会馆、海宁会馆、浙慈会馆、湖广会馆……三人忙的不亦乐乎,一直忙到大半夜才精疲力竭地回到自个儿的会馆。
见费二爷房里亮着灯,估计也在抓紧时间看本科会试总裁、副总裁及同考官们的文章,韩秀峰敲开门小心翼翼问:“二爷,您捎午和宵夜咋弄的?”
费二爷抬头道:“晓得你们忙着赚钱,让俊杰的表弟做的。饿了吧,我让他给你们留了饭,搁在炉边上,也不晓得炉子灭了没,赶紧去看看有没有凉,凉了就热一下再吃。”
“好的,您老也早点歇息。”
“晓得,我再看一会儿。”
韩秀峰不敢打搅费二爷用功,带上门去堂屋,大头已经把饭菜端上了桌,一边招呼他吃一边嬉笑着问:“四哥,今天赚了多少钱?”
“我这边卖了二十几两,潘兄,你那边花了多少?”
“我给的全是铜钱,折银应该不到四两。”潘二拿起筷子,想想又禁不住笑道:“四哥,回来时我跟那几个落魄书生说好了,让他们连夜誊抄,能誊抄多少算多少,明儿一早去取时跟他们算钱。”
“明儿一早去取,别做梦了,我敢打赌,明儿一早能不能找着他们人都两说。”
“四哥,你是说他们会把连夜誊抄好的拿去卖?”
“你也不想想,有钱他们会不赚?”韩秀峰笑了笑,端起碗筷道:“今天他们没敢拿去卖,是因为你守在那儿盯着。现在你回来了,他们想咋卖就咋卖,只要能誊抄得出来。”
潘二追悔莫及,苦着脸道:“哎呦,我咋没想到这茬!四哥,你咋不让大头早点提醒我,提醒一下我就把我们早上誊抄的和他们帮着誊抄的全拿回来,没有底儿看他们抄啥!”
韩秀峰笑看着他问:“要是全拿回来,你让他们连夜抄啥?你明儿一早去拿啥?”
潘二反应过来,喃喃地说:“早晓得这样我就不应该回来,跟他们回去,盯着他们抄!”
韩秀峰笑道:“算了,能赚二十两已经很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