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千厮坊到报恩寺,再到城外的那些个码头,全有你们的眼线。朱二,真没看出来,你在我们巴县势力这么大,消息比我们这些当差的都灵通。”
“关班头,天地良心,这不关我的事,也不关茶帮的事,我真不晓得他们胆子会这么大,竟敢背着我做出这样的事。”
关捕头紧盯着朱二,冷冷地说:“他们是你手下的脚夫,你居然口口声声说不关你的事!就算我信,大老爷也不会信。”
段经承直到此刻还心有余悸,面无表情地放下酒杯:“陈客长,我段吉庆可没我女婿好说话。事关我女儿女婿的身家性命,茶帮要是不当机立断清理门户,那就别怪我段吉庆不给您老面子!”
“段经承,有话好好说。”
“没啥好说的,该安排的段某都安排好了,只要他们胆敢携凶器上船追,那他们就是犯上作乱,就算死罪可免活罪也难逃!”段吉庆是真怒了,用杀人般的目光逼视着朱二。
湖广会馆客长很清楚这事要是闹大,本地士绅肯定会趁机逼县太爷乃至府台给个说法,会直接影响八省行帮今后的生意,只能抬头道:“朱二,事到如今你还有啥好犹豫的?”
“陈客长,吴家兄弟这件事做的是有些过,可也是事出有因……”
“吴大咋死的早有定论。”
“好吧,既然连您老也这么说,我就叫人去给他们点教训,教训完再关几天,等韩老爷走远了再把他们赶回茶陵老家,不许他们再来!”
湖广会馆客长觉得这是眼前最好的办法,回头问:“段经承,关捕头,这么处置你们二位可满意?”
吴大被大头打死的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关捕头不怕吴家兄弟但也不想赶尽杀绝,因为把茶帮打压太狠反而会适得其反,他抬头看了看段经承,沉吟道:“这么处置倒也妥当,只是朱二打的保票,我不太敢相信。”
“要是我打这个保票呢?”
“陈老爷,您老的话我信。”
“行,这个保票我来打。”湖广会馆客长拍拍桌子,回头道:“朱二,给老夫听仔细了,赶紧去清理门户,要是出了差错就算段经承和关捕头不办你,八省行帮也容不下你!”
………
韩秀峰不晓得巴县发生的一切,也顾不上会不会被一心想找大头报仇的吴家兄弟追上,因为在傍晚刚赶到的龙溪水驿遇到了一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船队,害得他和潘二、大头不敢上岸,只能躲在船舱里。
潘二掀开帘子偷看了一眼,紧张地问:“四哥,铜天王比我们早走那么多天咋才到这儿?”
“应该是沉船了,”韩秀峰侧躺在舱里,用胳膊枕着头道:“姓周的运官在巴县被我们反敲了个竹杠,估计是不敢在巴县再做手脚,于是一到长寿就沉几条船,把在巴县是损失捞回来。”
“他龟儿子胆也太大了,这不只是铜斤亏不亏缺的事,也耽误运期。”
“他已经到这份上了有啥好怕的,至于运期他更不用担心,把沉在江里的铜捞起来需要时间,捞起来再雇船需要时间,装好之后一天行多少里又有规定,沿路的地方官员会呈文上报,这就是给他作证,就算延误了也不是他故意的。”
“一天走多少里有规定?”潘二好奇地问。
“有啊。”韩秀峰翻了个身,解释道:“无论转运官银、官铜还是漕粮,逆水行重舟时,河行每日三十里,江行每日四十里,其它四十五里;空舟行驶,河行四十里,江行五十里,其它六十里;顺水则不管轻重舟,一律规定江河一日一百里至一百五十里,不按规定行事是要被有司究办的。”
“一天走多少里居然有规定,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潘二想了想,又忧心忡忡地说:“四哥,他们把我们拦在这儿,那些个船工和衙役明天一早肯定会上船讹钱。被讹几个钱也就罢了,要是被那些个龟儿子认出来咋办?这儿可不是巴县,姓周的肯定不会轻饶我们。”
韩秀峰坐起身,掀开舱尾的帘子看看天色,轻描淡写地说:“这儿不是巴县,但这儿依然是重庆府辖下,他龟儿子想收拾我没那么容易。”
“他要是往船上扔几块铜锭,非说我们偷他的铜咋办?”
“别担心,他们想讹也只能讹五哥的钱。讹不到我们,更栽赃陷害不到我们。”
“咋讹不到?”
“因为我们走了,他见不着我们咋讹,咋栽赃陷害?”韩秀峰笑了笑,接着道:“我们等会儿先上岸,走旱路去石门驿,在石门驿等五哥。”
“这倒是个办法,可是我们咋上岸,岸上全是他们的人!”
“岸上不全是他们的人,也有长寿的衙役,”韩秀峰打开一个布包,取出一份信,笑问道:“晓得驿站归谁管吗?”
潘二不假思索地说:“归州县管。”
“对,驿站是归州县管,但归根结底还是归兵部管,我老丈人是府衙的兵房经承,重庆府辖下各州县的水驿陆驿没他不晓得的,各州县大老爷派驻在驿站的长随也没人敢不给他面子,等会儿让五哥把这封信送上岸,岸上的人自然会想法把我们接走。”
“太好了,瞧我这记性,咋忘了这一茬!”
看着潘二兴高采烈